“猎人海力布的故事”
(2010-01-22 03: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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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猎人海力布的故事”是我幼年时听过的最好的童话故事。
那时我七岁,在吉林二道白河长白山自然保护局中心小学读二年级,夜里就住在保护局的一个空旷的大房子里,楼下是动植物标本室,里面有一只猞猁的标本,总是会让我害怕,于是有个崔姓的小木匠来陪我住。
时间已经过得久远了,现在我对小崔木匠的眉眼早已忘却,只记得当时的他还算年轻,我一直觉得他并不喜欢我。因为那时的我的确有些讨人嫌,愿意粘着人,平素里小崔木匠见到我就会转身走开,或者是拿着直尺、刨子之类的工具装作有工作要做,而我也会久久的在边上蹲着看他,那时我对他能够用耳朵夹住一只铅笔羡慕不已,极为着迷的长久的望着那耳朵夹着的铅笔,奇怪为何不能掉下来。
到了夜里,小崔木匠陪我住时,我能感觉他是极为不情愿的,他不说话,倒头就睡,有时我会央求他给我讲个故事再睡,他也从不理睬我。有一天夜里,大概是被我的唠叨实在折磨烦了,于是先是教育了我一通,说“男孩子应该有话才说,没话闭严嘴巴最好。”弄得我在黑暗中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羞愧,接着,不知他又怎样想的,就给我讲了那个“猎人海力布的故事”。
木匠的故事自然不会有好的文采,不过那个故事的确让我久久震撼,深夜里,小崔木匠熟睡了,而我则瞪大着眼睛望着黑暗的虚空,想着猎人海力布最后化成石头的情形,一夜不能成睡。
小崔木匠已经结婚,有四个孩子,好像我也曾见过几个,男男女女的,都有。但是小崔木匠不愿意回家,听大人说,他和老婆的关系不好,他曾经用猎枪照着自己老婆的屁股打过一枪,保护局要处理他,后来也不了了之了。有一度他搬到后山上的一座破房子里独自去住,后山我是经常去的,那房子早已破败不堪,没法住人了,我曾到里面转了转,看着早已坍塌的火炕和灶台的位置,想象过小崔木匠在这里的生活。那房子后面一棵高大的红松树上,结着一个很大的猴头菇。
小崔木匠的话不多,做起活来让人很踏实,不过他和我父亲关系很好,见到我父亲话就多起来,我在一旁听过,大都是说些和自己老婆的事,我感觉很无聊,就离开到食堂后面的猪圈里用石子打正在酣睡的猪玩儿。
其实现在想想,他对我也挺好,他送给我一只他自己捉住的刺猬,有时还会给我带回一枝刚折下的五味子的树枝,上面的浆果很好吃,酸酸的。不过有时他也会很促狭,捉一条蛇来,鼓动我来一场刺猬斗蛇,让我又惊又怕。
几个月后,我就随父亲离开了长白山,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崔木匠了,没成想,两年以后,他突然的敲响了我家的门,再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才感觉他有些老了。
大概还是和老婆的事,他就离开了长白山到沈阳来,他希望我父亲给他安排个工作,恰好我们大院里木工室需要人手,父亲就让他在那里上班,他很感谢我父亲,为我家亲手做了一个小板凳,很结实,我就坐在这个小板凳上学习,一用就是多年。
此时我对他不再感兴趣了,我有了自己的玩伴,自己的功课,我的耳朵也能夹住一只铅笔而不让它掉下来,他在我的生活里不再重要,在院子里看到他时,也不会和他打招呼,就是觉得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半年以后,他又离开了这里,回长白山了,不久就传来了他的死讯,他用猎枪打碎了自己大半个脑袋。
就在昨天,我酒后和朋友聊天,谈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朋友说他小时候听的都是些大灰狼半夜里磕小孩子手指头之类的故事,我就笑他,接着我讲了我听过的“猎人海力布的故事”,突然间,我陷入了沉默,我回想起了在这个故事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小崔木匠,一个在我生活中曾经是如此重要却又如此微不足道的人。
算算,给我讲这故事的小崔木匠已经死了31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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