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在书店里买到一本《艳曲》,里面大都是元明以来的俚词俗曲,都与男女情色有关,这些“淫词艳曲”都很具有想象力,使用鱼戏莲之类常规象征手法的自不必说,细致描写男女相戏和事后慵懒状态更是入骨三分。
中国历来不缺描写情色的诗歌,男女闺房之乐一直诱惑着历代大小诗人趋之若鹜,前仆后继,虽然孔子说“诗三百,乐而不淫”,不过我现在仍然能从《诗经》的一些篇章中看出些情色意味就是例证。
元曲自是从民间口头文学中来,必然保留了民间的语法修辞,同时描写与象征并用,自然更加符合同我一样有窥淫心态的人受用。我现在都一直认为《西厢记》里张君瑞与莺莺幽会一段是我所看到过的色情描写中是最精致的,也是没有办法超越的。
我以为看这样的“淫词艳曲”是不能拿正统文学观来评判的,因为它的俗所以它才变得可爱,变得和我们的生活有关,设想一下,当年一些识得些字的乡村学究饶有兴味的创作两首艳诗,与同好相和,猥琐的笑一下,和我们今天私底下说个黄色小段子没什么两样,这个时候我们也能拉近与古人的距离,不再觉得他们很遥远。
“淫词艳曲”自然有一些具体的描写,会让少男少女面红耳赤,春心荡漾,我们常常将它们归结为“自然主义”写作方法。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饮食男女”都很正常,不过我看这类艳词倒没发现有什么太好的,大抵越具体越缺少诗歌的意味,并且格调都不高。
两体相亲成合抱,圆融奇妙,
交加上下互扳掾, 亲罢嘴儿低叫。
凑着中央圈套,乐何须道!滋花雨露洒清凉,出腰间孔窍。
------《玉连环》
社前新燕子,帘幕效双飞。已结同心约,蹁跹入翠帏。
解语花枝头欲并,美满琼浆持玉柄。风光此会不胜春,也知不久裈儿褪。
--—《挥尘柄》
前一首直白,后一首略微修饰一点,但都和公共厕所门板上无聊的人所作的顺口溜没什么两样,都不是好诗。
昨晚在家翻《汉魏六朝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南北朝乐府诗中倒是有几首好诗,将男女之情描绘的淋漓尽致。抄录如下:
《古乐府》
托买吴绫束,何须问短长,
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碧玉歌》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
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子夜歌》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子夜四时歌》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
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我最喜欢第一首,不知大家喜欢哪一首?
“淫词艳曲”自古以来就不缺少,唐以来有多少诗人词客趴在妓女肚皮上吟诵风月,有好事人统计过《全唐诗》里有2000多首送给妓女的诗,两宋间就更不要说了,大嫖客柳永的词现在仍被人吟诵,而黄山谷则不幸的被编成戒淫邪妄语的故事,更有甚者这些艳诗淫词有时也常常成为今人的口头语,只是大家并没有意识到而已,今天我们说“一树梨花压海棠”常常比喻“老牛吃嫩草”的意思,但一些人并不知这句典故正是从艳诗中来的。
《戏赠张先》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对了,忘记说了,这首诗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他嘲笑张先的那一刻恐怕忘记了自己压着侍妾王朝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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