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赠卫八处士》,这首诗不难懂,但读来很感伤。为什么提到这首诗,是由于今晚跟一位故人喝了一点小酒,酒酣耳热之际他提到我们共同的一位前同事去世的事,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这位前同事跟我们年龄相仿,比我们早工作一年,这位前同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戴一副眼镜,非常秀气,妥妥的帅哥一枚,追求者一大把,我等男同胞在他面前都有点自卑,真是这样。自然,这样的帅哥是摆不下来的,他在大学里就有了女朋友,女朋友学的是日语专业,毕业后去到了日本留学,这位前同事不久就辞了工作,跟随女朋友去了日本,从此,我们再也没有交集,听说他俩学成之后回到了上海,结婚成家,还生了一个儿子,但不久就离了婚,离婚后,这位前同事一个人回到原藉,据说后来又结婚,又离婚,生活如一地鸡毛,一直不如意。人就是这样,一旦离了婚,再结婚,再离婚就成家常便饭了。今晚跟我喝酒的这位同事跟这位前同事一直有联系,不过,他今晚告知我的消息还是让我震惊的,关于这位前同事,我一直记得他青春的样子,谁知竟是这样的结局,难以想象。这位前同事死于忧郁症。随着我们这批人渐渐老去,单位几乎没有人记得他了。
人生中有很多的相遇和相知,但走着走着就散了。
读高中时,一度成绩一塌糊涂,我非常自卑。我有一位同学,他就一直帮助我,总是耐心地帮我订正作业,几次三番,真是不厌其烦,使我重新找回了学习的信心,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还骑车去他家报了信,我家离他家足有四十里路,我是个愣头青,到了他家连水也不喝一口,就又往回返了,这有点类似于王子猷雪夜访戴。王子猷居住在山阴,一天夜里大雪纷飞,他一觉醒来,打开窗户,命令仆人上酒,四处望去,一片洁白银亮。于是起身,慢步徘徊,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就想到了好友戴逵,当时戴逵远在曹娥江上游的剡县,即刻连夜乘小船前往。经过一夜才到,到了戴逵家门前却又转身返回。有人问他为何这样,王子猷说:“我本来是乘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戴逵呢?”哪有这么浪漫?我其实是任性,不懂人情世故,好在他不计较,他跟我相约到我俩四十岁时见一面,看看我们各自是什么样子。工作后,我俩一直没有联系,但彼此都记得有一个约定,四十岁那一年,我们如约而至,不过,已无话可谈,只是一味地喝酒,那一晚,我喝醉了,此后,我们俩再也没有见过,我相信彼此仍相互惦记,在我的心中,他是我永远的好兄弟。
我工作后,偶遇一位在果品公司冷库工作的老兄,我们都是外地人,一到周末周日就没地方去了,潦倒得不得了,他是工科生,制冷专业毕业,在冷库工作属于大材小用,几乎看不到前途;我在乡下见习,每日无所事事,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共同的境遇,使我们惺惺相惜,故经常在一起玩,遂成莫逆,后来,我们先后成家,工作走上正轨后,我们渐渐就联系少了,到后来,就完全不联系了。就在前年的某一日,门卫告知我说有一位老板找我,我心想是谁啊,及至一见,原来是他!恍然如梦,二十多年了,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为何二十年不见,实在想不通,只能说,我俩都不善交际。正如杜甫诗云:“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如今,我们各自的子女都已长大成人了,那次见面,好像没有热烈的交淡。他现在成了我们这个城市空调销售的大佬,自然是事业有成,然而,见面后不久,我们就又失联了。他连微信都不发,我就更不知其所踪了。
一路过来,来来往往见识过很多人,那些在生命中见证的人和事,不知不觉,随岁月流逝了,真是说不尽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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