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
(2023-11-29 20:4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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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大姑妈家离县城近,我小的时候,经常去大姑妈家玩,跟大姑妈家儿子也就是老表们亲近些。大姑妈生了五个儿子,除老大幼时在家门口河里淹死外,余四人都长大成人,因而,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顺序便重排。那时,农村人的出路很窄,除了种田,要么就是当兵,学手艺,稍好一点的出路就是当代课老师了,不过,这份美差很难修得。四个老表一个挨着一个都成人了,站在大姑妈面前就要就业,就要砌房造屋,就要娶老婆,这可急坏了大姑妈。大姑妈到处求人,好不容易将大老表安排在沙库工作,大老表在沙库就是挑沙子,把从大运河运来的沙子挑到沙库,要是光挑沙子他也能忍受,谁知还要上大挑,大挑越撘越高,沙子遂堆成了山,大老表说上大挑腿都发抖,吃不消,大老表说他就是农民工,比在家种田都苦,每天到家吃了饭就是睡觉,实在是累得吃不消,大姑妈有点不忍心。这边,二老表也高中毕了业,二老表话不多,但为人踏实,大队支书决定让二老表当代课老师,等到大姑妈知道这个好消息后,她犯难了。大姑妈是这样盘算的:老大在沙库工作太苦,肯定干不下去,如果回家种田,将来连老婆都讨不上,老二当代课老师,将来讨老婆不成问题,万一老二先讨到老婆,而老大讨不到老婆,怎么办?为娘的就犯难了,不行,应该让老大当代课老师,老二让一让吧,等老大问题解决后,再解决老二问题,反正老大也是高中文化,当代课老师也够格。主意打定后,大姑妈便跑到支书家进行了游说,一天一天又一天,终于说动了支书,遂进行了狸猫换太子的交易。就这么着,老大当了代课老师,待老二知道事实真相后已晚了,二老表顿时成了哑巴,他不跟家里任何人说话,每天除了吃饭、干活,就是睡觉。好在那一年冬天征兵,他去当兵去了,兄弟才一笑泯恩仇,大姑妈终于松了一口气。二老表后来转业在外地。毕竟是兄弟,由于不在一起,无利益可争,老大老二遂和好如初。
三老表是个混世魔王,他书读得不多,但脑子活,鬼点子多。我跟三老表年龄相仿,他大我两岁,因而我们俩玩得来,我去大姑妈家就跟三老表抵足而眠,白天,除了捞鱼摸虾,就是跟庄上的小伙伴玩,玩着玩着就打起了架,严重的一次,三老表衣服都被撕破了,因而,我们便常常挨大姑妈的训斥,那时年少,脸皮厚,训斥过后便忘了。养蚕季节,三老表每天要去采桑叶,我去大姑妈家经常做的事是跟三老表采桑叶(我大姑妈家在一个叫作蚕种场的地方,离县城八里,此地又叫作八里松。),大姑妈是养蚕能手,不但养蚕,还要负责采桑叶,全家老少一齐上阵帮助采桑叶,记得那一片桑园真是浩大,人一走进桑园就淹没了,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一步一趋地跟着三老表,生怕走丢了。后来,生产队让三老表放鸭,这是个好差事,三老表便不再参与采桑叶了,专事放鸭。放鸭使得三老表手头宽裕起来了,大概是有一些鸭蛋下在路边被三老表私藏起来了,这是他告诉我的,他让我不要对人讲,有时,我们俩到县城玩,只要去县城,三老表都要下碗饺面给我吃,三老表待我真好。大概是发现三老表手脚不干净吧,生产队便剥夺了三老表鸭司令职务,三老表耸耸肩,转身就去学瓦匠去了,我的饺面也没有了。此后,我出外求学,与三老表的联系断了。听说三老表后来还贩过鸡蛋,卖过啤酒,总之,做过不少营生,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他的人生最大的改变就是做了上门女婿,我知道三老表个性强,不服管,我父亲说三老表经常跟他丈母娘吵架,为的是家里事谁做主,争来争去的,他丈母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我父亲面前告状。我们那里流行舅舅评理,我父亲去他家评过几次理,当然了,就是教训他这个外甥,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说他丈母娘不好吧,三老表当面也服软,过后,老毛病又犯了,真拿他没办法。三老表死的很惨烈,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死掉的,他父亲也就是我大姑父也在场,大姑父亲眼看到他三儿子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他抱着儿子的头,满含泪水,那一瞬间,真是天塌了。父亲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三老表摔死的消息时,我也惊呆了。三老表死时,他的儿子还没有上小学,我以为表嫂一定会再嫁,谁知二十多年过去了,表嫂守着一盏青灯,没有再婚。有一次遇见表嫂,我还跟她谈起此事,她说她从未动过再婚的念头,她怕再找个人回来还是吵架,遂断了再婚的念头。
四老表小时候拖着个鼻涕,整天打打杀杀的,似乎有点野,好像也没有闯过祸。四老表比我小两岁,我跟三老表腻在一起了,跟四老表就有点疏远。四老表读书不多,初中毕业就去学瓦匠去了,如今还在做瓦匠,吃穿不愁,只是跟大老表关系似同水火,说起来话长,自从二老表在外地安了家,三老表做人家上门女婿后,大姑妈身边就只有老大、老四了,相当长时间,兄弟俩相安无事,矛盾起因在于他们村纳入开发区后拆迁引起的,兄弟俩各自的房子拆迁安置这个没有问题,问题是老大抢先在父母的屋基上砌了房子,而这套房子拆迁换了两套安置房,据说还得到了一些现金,这些全被大老表占为己有,四老表认为应分一些款项补偿他,大老表不答应,兄弟俩吵来吵去,便结下了梁子,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父亲去调解过,二老表也回来调解过,都没有用,二老表甚至愿意拿出五万元私房钱补贴四老表,四老表坚决不要,他要的是自己应得的一份,现在,大老表、四老表俩兄弟都不说话,跟仇人似的,亲人反目,让人痛心。
我父母兄弟姊妹也多,到我们这一辈正是人口出生的高峰期,因而,我便有很多老表,什么姑老表、舅老表、姨老表,多到我要掰指头才能数得过来,如果加上父母堂兄弟姊妹的子女(主要是外姓子女),以及父母老表的子女,他们跟我也是老表,那就数不过来了。有一个笑话,在江西,你称呼人叫老表,不会叫错的,久而久之,就有了江西老表的说法。我们那里流行一句俗语,叫“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一代是血亲兄弟姊妹,二代就是老表,互相还有走动,三代是谁呢?恐怕连人都不认得了,真是“了”了。
我跟老表们的感情还是小时候建立的,长大了就不好玩了,各自有家后,走动就少了,只是遇有婚丧大事才走动走动,现在,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说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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