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琼瑶灵魂上的呼吸

“那么虚构等于谎言吗？”

“不，虚构是凝结，转变为本质。文学则相反地是分解，是使无意识的，毫无价值的生活变得轻松的享乐手段。”

“那么诗歌呢？”

“诗歌恰恰相反，诗歌是启示。”
    “我不会这样说，但在祈祷里肯定如此。”

这是雅努赫《卡夫卡谈话录》中的一段对话。在要谈到琼瑶和琼瑶的小说之前，我感到先引用这段对话，是适宜和恰如其时的。

用卡夫卡的语言来谈论和比较琼瑶，我想相信这是第一次，我也相信会有一些搞纯文学的评论家感到有些别扭。

从最本质的角度来看，琼瑶完全是一个真正的文学家，真正的诗人，她象所有激情焚烧的伟大作家一样，有着最为深切的生命的隐痛和秘密体验。这种情况，在卡夫卡身上有过，在我曾仔细地研究过的金圣叹、古龙、李敖、柏杨等当代文学大师身上有过，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对于卡夫卡来说，祈祷是深深扎根在卡夫卡身上的主题，“写作，好比是祈祷的形式”。

同样的，对于琼瑶来说，写作便是她灵魂上的呼吸，早已融入了她的血液和生命之中，是她的生命必须达到的完成的形式。

读完琼瑶的小说，了解琼瑶的身世，我想到的是《红楼梦》中的那首著名的五言诗：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写作对于琼瑶来说，不是虚构，而是基于她惨痛的生命体验中，更高的现实和真实。

要想读懂和理解琼瑶，必须理解琼瑶和我们那时共处的文化和生活背景，不是将其作为故事的虚构，而是与其分享生命的痛苦和迷醉，赋予生命的快乐和意义，将阅读过程的解构和整合有机地统一起来。

正如尼采所言：“不管现象如何变化，属于事物之基础的生命始终是坚不可摧和充满欢乐的。”

琼瑶的小说正是这样，表面的言情，表面的大悲大喜的爱情故事，这一切都是表面的，而其本质，却是对于生命永恒荣耀的歌颂，是对生命的丰富和实现的赞美，琼瑶小说的这种境界，正是她征服了亿万读者的最隐在的秘密。

琼瑶的小说构造了一个特殊的世界，正如苛刻的评论家所言，那是不真实的，是“诗意的毁灭”，是“说梦和造梦”。

然而问题恰恰就在这里，据我所知，真正热爱和欣赏琼瑶小说的人们，没有人不知道那是“说梦和造梦”，没有人会将其当作报告文学来读。

琼瑶的小说基于一种最为深刻的生命体验，“使无意识的，毫无价值的生活变得轻松”，突破了生活的限制，使人们从高超精妙的整容术中，看到了一种更高的现实的存在，“提醒人们记住勇气、荣誉、希望、自豪、同情”。

事件的真实和小说的真实完全是两回事，琼瑶往往容易被人们误解和误解的地方，便是总以为琼瑶的小说要表达什么，说教什么，批判什么，建议什么。

一旦陷入这样的怪圈，不仅是琼瑶，任何一个伟大的作家都将要受到永远无法解释清楚的永恒的诘难。

文学即是人学，风格即是人。

无论如何，琼瑶是独一无二的，内在的本质是无法模仿的，许之为天才，奇迹，异数，是一点也不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