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莘庄方言故事（2） 

读罢褚半农著《莘庄方言》之“米花”解释，使我即刻想起了儿时爆米花的情景。米花，因受温爆涨成花状而得名。当年不少江苏人在上海乡下爆米花，攒钱谋生，他们挑着担子（一头担着爐子，一头挂着风箱），笃悠悠地穿行在大小宅基之间，边走边吆喝：“爆米花啰！米花爆哇！爆米花啰！有米花爆哇！”。米花白白的，喷香带甜，小孩们最爱吃它。听到这诱人的叫喊声，大人们不以为然，小孩们来了劲，好多孩子吵着要父母去爆米花。为顾及孩子的心情，有些父母就会省下仅有的口粮，拿米去爆米花。

在爆米花现场，无论出钱爆的，还是不去爆的，大人小孩都会去围观，一边凑热闹，一边监督爐匠把大米、玉米、豆类及糖精倒入爐肚内。匠人关紧爐盖，将爐搁在铁架上，爐下用碳火加温，爐匠坐在小凳上，右手握炉柄，顺时针摇动爐子，使大米在爐内滚动预热，左手推拉风箱鼓风催火，两眼紧盯火表，大约五分钟，爐匠将爐移离铁架，爐头处套上特制的厚麻袋，一只脚踏牢爆爐，向大家发出警示 ——“响了”，迅即用铁杆扳开爐铨，随着“嘭”的一声闷响，热烘烘的米花全部顺势喷进麻袋，然后再倒入主人（买家）的盛器内。孩子们个个盯着又白又大、又香又甜的米花，口水直流，客气的主人也会把米花送给大家分享，幸运的孩子多少也会享受到主人的恩赐。

爆米花既是生活的享受，也是坊间的娱乐，可让孩子们从中得到无尽的乐趣。除了破费请人爆米花，还有自家土法爆米花的。一到冬天农闲，大人常在屋檐下、花棚里，孵日头，烘脚爐，做手工活，此时是陪小囡一起爆米花的最好时机。自家爆米花，就地取材，简单易行，家家都能爆。只要操好脚爐（即脚炉底部放上谷壳、干牛粉等燃料，从灶肚里取出尚未燃尽的火薪），使其在脚爐内慢慢微煝，打开脚爐盖，把八节米（玉米）、大豆等放在上面一层热灰上，用筷子轻轻拨动，在搅动玉米的同时，大人还会教孩子唱乡下流行的“爆米花小调：“阿妹爆，弟弟爆，爆来栲栳大（一种很大的装稻谷的藤制农具），门发发(门缝）里轧不过（挤不过去）；弟弟爆，妹妹爆……”，一遍又一遍，断断续续，不停地唱下去、哼下去。孩子们围坐在脚爐边，静观其变，耐心地等待着玉米花的开放。随着持续加温，玉米因热膨胀，分把钟辰光，一颗颗玉米就会迫不急待地爆裂成小花形状，像一朵朵跳动的舞花，纷纷蹦散，有的落向爐灰四周，有的从爐中蹦出，掉在大家身上（少数不争气的玉米放“哑炮”），大家争先恐后，你抢我夺，都想抢先一步，品尝这米花的美味。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吃着手头的玉米花，个个乐不可支，愉快的心情溢于言表。

自家爆米花是乡下人动迁前传统的草根娱乐之一，在一代又一代乡下小囡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如今，空调暖气取代了烘脚爐取暖，充满香土气息的爆米花人几乎难觅踪影。一种新型的米花，例如，哈利克等包装精良、味美可口的机制米花，已经充斥市场，那些农家子弟们，难道还会去吃那曾经辉煌一时的自家爆米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