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大碃里,人们在笨工淘金,干得热火朝天。
水泵在抽水。
丁占岭回头看了看,愣住了。
朱金明走了过来,拍了拍丁占岭的肩膀说:“村长,我看你别浪费这推土费了。”
丁占岭回过身来,诧异地看着朱金明:“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采金人,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朱金明解释说:“现在是雨季,如果山洪下来……。”
“没事儿。”丁占岭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这个人哪!不是我说你,就是胆小。你要有我这一半的胆子,也就发大财了。”
朱金明笑了:“我穷命,我认了。”
39.谭家院里:
谭玉成家的门是半掩着的。
一辆摩托车由远处沿着巷街驶来。
王英楠把车开到谭玉成家门口停了下来。
后座上的张文韬,下来摩托车。打量着谭玉成家的门楼,等着王英楠。
王英楠锁好摩托车:“走!”推开了谭玉成家的院门,走了进来。声音不高不低的:“谭叔在家吗?”
“谁呀?”谭玉成在靠左侧的一座仓房里,端着簸箕走了出来。见到王英楠一笑:“原来是阿楠。”将簸箕放到一侧的石磨上。
“我来介绍,我的朋友张文韬。”王英楠得意地拉过张文韬:“他是记者。”
“你好!谭叔。”张文韬上前握住谭玉成的手:“挺忙?”
“没啥忙的。”谭玉成十分好客,热情地说:“走!到屋里坐!”
“我看院子里挺好的。”张文韬指着一张石桌:“我看,咱们就在这儿随便聊一聊,还挺有韵味的。”
“可以,可以。”谭玉成说着,便和张文韬、王英楠围着石桌坐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是来淘金的呢!我的地可不卖。“
“是啊!有不少人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儿问我:‘卖地吗?’把我搞懵了。我说卖地干什么啊?他们说淘金啊!“张文韬爽朗地笑了起来:”他们只取了我的外表。”
“谁让你打扮得像个阔佬来。“王英楠说着,笑了。
谭玉成和张文韬都随和着笑了。
平整的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条。
张文韬掏出揣在兜里的笔记本,话入正题:“谭叔,关于韩乡长的事儿,我听到了很多。她一到龙福村蹲点,就和你制定了龙福村的整改方案。“
“是啊!她要不走,我们的方案就实行了。“谭玉成遗憾地说:”可惜,没给我们时间。“
张文韬飞快地记录着,又进一步地问:“你们制定的龙福村整改方案,包括哪些内容?”
“整改方案……。”谭玉成慢慢地回忆着。
40.龙福村办公楼会议室(回忆):
十几个村干部在这里开会。
韩晶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说:“关于整改方案,包括以下几点。”她一面讲话,一面翻动着手中的另一个本子:“一、超过十五度的山坡,一律退耕还林。谁的土地谁造林。造林归个人所有。种植果树也行,严禁复垦。二、凡属在龙福村范围内采金儿的人员,一律停止采金儿。恢复草原植被。必要时,可以调动派出所协助执行。三、严禁捕杀鸟、蛇、蛙,以保证生态平衡。四、控制使用化肥。以减少碱地的形成。对于使用农家肥的农户。每立方米补贴五十元钱。五、控制使用农药,以减少对土地、水源、粮食的污染和对益虫的伤害。鼓励农民机械除草。以上五点只不过是草拟的。下面,请大家发表一下意见。”
“我说。”一个中年干部说:“韩乡长说得我很赞成。但是,控制使用农药……好像与当前的形势有出入。使用农药,是生产力发展的表现……如果控制的话,是不是……。”
“这也是环境保护的需要。去年遭受虫灾,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谭玉成插进话来:“去年使用农药很多,药死了大量的益虫,害虫反倒猖獗起来。国家也一贯主张生物防治嘛!”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见缝插针的丁占岭不屑一顾地:“在生物防治方面,我们国家毕竟还处在初级阶段。所以,使用农药是势在必行的。”
朱金明晃了晃头,否定了丁占岭的说法:“韩乡长并没有说绝对的意思。而是说:我们要控制使用农药。”他显然是站在韩晶一边的。
会议室气氛趋于紧张。
“别争了。”韩晶为了消除紧张的气氛站了起来:“举手表决。同意的,举手。”
绝大多数人举起了手。
韩晶数了数说:“举手的十五人,超过了半数,通过!”她一锤定音,坐了下来:“有意见的可以保留。”
41.谭家院里(回忆结束):
谭玉成说:“就是这样,龙福村的整改方案就这么定下来了。韩乡长和我商量:在执行整改方案之前,先解决光义林场的毁林开荒问题。因为他们开荒,对我们村及其下游影响太大了。”
王英楠问:“当时,他们开垦了多少亩土地?”
谭玉成想了想:“那时候还很少,大约能有一千多公顷吧!可是,那个时候,他们还在毁林开荒。就因为一些林场这么做,林业局那个时候,成了全国生产自救的典型了。连国家好像对他们都认可,这对水土保持就更不利了。你知道吗?他们为了钱,什么丧良心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
张文韬放下笔,活动着手指:“那你们是地方,他们是国营。问题解决,总得有个途径吧!”
“当然是靠商量了。我们村和光义林场可以说是邻居,唇齿相依嘛!我和郝主任都很熟悉。我想:在哪方面也说得通的,不会成为什么问题。”谭玉成摇了摇头。
42.光义林场办公室:
一张写字台的两侧,分别坐着韩晶、谭玉成、郝主任以及另一个“阿飞”模样的人。
屋子里静静的。
双方都在喝着茶。看样子,已经谈很久了,但仍不见头绪。
片刻。
“我们林场,不管做什么,都要考虑考虑前因后果。”那个“阿飞”慢慢地放下茶杯:“我们在自己的界内做事,你们没有权利对我们指手划脚的,怎么做,我们自己知道。”
“那你们……。”谭玉成急了,要说什么。被韩晶拦住了。
“事情也不能这么讲。我是一乡之长,主宰着几万父老乡亲的衣食住行。我觉得:我非常有资格来和你们谈这个问题。你们林场虽然有界线,但毕竟是在我们乡的范围内。地方是划给你们管理、经营的。可谁批准让你们毁林开荒了。如果毁林开荒,我们农民自己做不到吗?”
“你要是这么谈话,那一点儿也说不通。”郝主任肆无忌惮地笑了:“我不想和你们讲理论。我只知道:我们归林业局管。我们的一切,听局里的。如果局里来人限制我们,那也要分怎么个情况。可你们……不好使。”
“郝主任,你这么讲不好吧!”韩晶克制着自己:“‘远亲不如近邻’嘛!你们就是从人道主义出发,也应该为下游的群众利益着想。”
“群众利益……说得好哇!”那个“阿飞”对抗情绪十分严重:“你们有群众,我们也不是‘光杆司令’啊!”
“不要抬杠了好不好?”谭玉成尽量化解对方的敌对状态:“我们是诚心诚意来和你们进行商量的。”
“那我们也得诚心诚意的向你们提出忠告:别来捣乱了。地,我们还是要开的。”郝主任说着,冷冷一笑。在他这笑声里,隐藏着许多杀气:“开地这个事儿,是我们班子开会决定的事儿,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你们如果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合适,可以往上告,你们看,这样公平不?”
韩晶笑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真的找个合理的解决途径了。”
43.公共汽车里(回忆):
车里坐了许多乘客。
公共汽车在行驶。
谭玉成和韩晶坐在同一排座位上,情绪不太好。
客车里,播放着歌曲:《爱的奉献》
“真他妈的背气。”谭玉成煽着扇子,一脸不悦:“我老谭从来没碰过这样的钉子。”
“碰碰就碰碰吧!反正没扎着。”韩晶心平气和地:“现今社会,处在经济转轨时代。我国正吃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人们都朝钱使劲儿,这是可以理解的嘛!人,要是掉进了金钱的陷阱里,那是很难救药的。”
“道理是这么讲。可我不能理解:人家国外都是由市场经济向计划经济过度,而我们却向市场经济发展,这不是倒退吗?就光义林场来说:要不是向市场经济转轨,能发生毁林开荒这样的事情吗?……一个小小的林场主任就这么嚣张,他们怎么能不知道毁林开荒的后果呢?”谭玉成不理解地边摇着头,边垂下了头。
韩晶沉思不语。
片刻。
“我们上市里吧!”韩晶抱有一丝希望:“看看让市里出面干预一下,或者想点什么办法。”
“好吧!”谭玉成表示同意。
44.字幕:
本剧故事 纯属虚构 请勿对号入座。
45.副市长室(回忆):
室内只有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人,穿着很得体。
字幕:朱市长
朱市长坐在写字台前,在认真地批阅文件。他对着一份文件,凝眉沉思。然后到卷柜里翻找材料。
门铃声。
“请进!”朱市长将一份材料放到自己的写字台上,坐下。
韩晶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朱市长。”
“小韩。”朱市长笑着站了起来,热情地走过去:“‘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说你搞得不错。”
韩晶抿嘴一笑,等谭玉成走进屋里:“我来给你介绍,这是龙福村的村长谭玉成,这是朱市长。”
谭玉成走过来拉住朱市长的手:“朱市长,你好!”
“你好!”朱市长朝沙发上打了一个手势:“坐吧!”禁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三个人围着茶几坐了下来。
“小韩。进来工作怎么样啊?”朱市长关切地问:“不太适应吧!”
韩晶轻轻一笑,稍稍顿了一下:“挺好的。”
朱市长点了点头:“听说,你们两个制定了龙福村的整改方案。”
韩晶一怔:“您知道了。”
朱市长点了点头:“有人告到市政府来了。工作嘛!总是有风波的。”
“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谭玉成笑了:“整人的小人,不是图钱,就是图权。”
“朱市长,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有事儿。光义林场位于龙福村的上游,他们已经把山坡开成了很多的土地,而且,是土地连片。过去长着的森林,今天变成了漫山遍野的庄稼。去年的洪水,已经给咱们河东乡下游的村屯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这您是知道的。光冲毁的桥梁就三座,农用设施就更多了。而现在面临的情况日趋严重,如果到了雨季,龙福村收到的威胁就更大了。”韩晶请求地:“朱市长,市里能不能就这个问题和林业局交涉一下呢?”
朱市长吟思了一下:“恐怕是不行。据说:开地的事情,是局里授意的。我表弟就在林业局植保科,他对这件事也挺有想法的。曾写信给林管局,反映这件事了。但是,这封信哪!就像石沉大海……。”
“看样子,他们也在维护自己的利益啊!没有全局观念。全国的林业部门都这样,那不就完了吗?破坏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还用人家外国人来打呀?自消自灭了。”谭玉成满腹苦水,同时,也对林业局的做法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们这样划拉钱,林业工人还不开支?都在水深火热当中煎熬。”
“国有山林都被他们祸害光啦!他们也不正经的经营林业。到处开地。”朱市长同意谭玉成的话:“他们是林场,又不是农场,漫山遍野的开地。不过……他们是国营单位,和咱们市平级。咱们也管不着人家呀!再说,这两年,咱们市政府和林业局的关系很紧张……。”
“可……他们是单位,毕竟设在我们市的土地上啊!”韩晶怕朱市长不明白解释说:“吃亏的,是我们地方啊!既然在我们地方,我们就有权控制他们的作为。这一改革,管理机制也出来问题。将来,要真出了事,你、我……谁能担起这个责任呢?”
“朱市长,你是咱老百姓的父母官,你得给咱老百姓做主哇!”谭玉成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朱市长身上了:“朱市长,你应该为咱老百姓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啊!”
“我不是不想。”朱市长低下头去:“我一个农业市长……你们知道吗?难哪……我就试一试吧!”
“谢谢你。”谭玉成激动地握住朱市长的手:“朱市长,不管你是事情办的怎么样,就凭你这一句话,咱龙福村的老百姓就特别暖和。”
朱市长抬起头来,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谭玉成和韩晶,语重心长地:“你们这种公仆意识,我很赞成。可……你们两个太傻了,傻得叫人难以置信……。”
46.谭家院里(回忆结束):
谭玉成说:“当时我不理解朱市长说我们傻的语气里,暗示着什么……。现在,我才明白了:自己真的很傻,傻的可笑。全国每天那么多人死于非命,谁负责了?地球不还照样转。我们就算发生洪水,在中国不算九牛一毛吗?还用得着谁负责吗?就算毁掉了一两个村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问题归咎于自然灾害,在地图上勾上一笔。事情就算完结了。绝不会有人认真地说:这不属于自然灾害,这是人为的。”
张文韬一边做着笔记,一边点了点头:“谭叔的话,使我知道了我应该怎样去做。过去在我脑海里一个糊涂的观念,现在终于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王英楠问:“听说,后来又重选村长,你让让贤了?”
“我让贤?我凭什么让贤?”谭玉成苦苦一笑,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给我台阶下。这件事情发生在韩乡长调走之后。整改方案还没有向群众宣布呢!大家就都知道了。至今还有一部分群众都不能理解我们要保护环境的良苦用心。他们只是片面地认为”不让采金、不让毁林开荒,断了他们的财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很多人反对我们。当然,我这个村长是干不成了。人们自然要选择和他们意愿的村长。”
张文韬紧张地记录:“原来是这样。那么,会议通过的整改方案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47.饭店里(夜):
王英楠和张文韬坐在一个包间里吃饭。
缠绵的音乐声,叫人醉生梦死。
桌上摆着酒和饭、菜。
“丁占岭。”王英楠明了地回答了张文韬在上一个场景里提出的问题:“当时,我也挺恨韩乡长的。挺恨谭叔的。他们的整改方案一旦执行了,龙福村就没有种地、采金的富翁了,自然带来了经济萧条,我这个宾馆不就完蛋了吗?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是对的。”她惭愧地:“当时,我要是说一句话,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可是我……。”她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眼泪“簌簌”而下。
“怪不得丁占岭当了村长。他的话迎合了当时老百姓的那种心理需要。”张文韬慢慢地品着酒:“据说,当时他自己就有两孔碃。每天的产金量达六百多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王英楠揩着眼泪,深有感触地:“当事情没有触动着谁的利益,谁都不以为然。一旦触动着他的利益了,他就会大动肝火。”
“阿楠。”张文韬一面给王英楠斟酒一面说:“你怎么知道是丁占岭,把这个事情给泄露出去的?”
“那时,金把头们为了图个快活,住在我的宾馆里。”王英楠端起酒杯,慢慢地回忆:“那天,好像是初一……对!是初一。敬老把头嘛!他们都来到我这里喝酒,把我也拽上桌了。”她指着厅中的一张大桌子:“呶!就是在那张桌子上。”
48.饭店里(回忆):
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席。周围围满了老把头和各自的姘头们。
王英楠穿着一件黄色旗袍,掺杂在其中。
大家喝酒正在兴头上,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桌子上的菜也是杯盘狼藉。
岳老板硬着舌头:“不瞒诸位。我能来龙福村采金,还是我表哥帮的忙。你们知道吗?我表哥是咱们市的……一把。”
“你表哥我认识。”于老板端着酒杯,身子直晃:“我们是拜把子兄弟呢!……这么说吧!咱们凡是能来龙福村采金的,都不是孬种……。”
大家笑了起来。
“哟!喝酒也不喊一声。”丁占岭走了进来。
“丁村长。”王英楠一点没醉。甜声甜气把丁占岭拉到自己的身边:“来!坐这儿。”
“哎呀!还是阿楠对我有感情。”丁占岭在王英楠身边坐下了。
王英楠倒了一杯酒:“丁村长,感情深,一口闷。你来晚啦!赏你一杯。”
“我得识抬举。”丁占岭偷看了众人一眼,一口喝了下去。
众人拍手叫好。
“阿楠。”岳老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开玩笑地:“你可不能和他一伙呀!他是个穷光蛋。家底儿总共加起来,不过两三千万。”
“那我不在乎。”王英楠也开玩笑地:“他没有钱不要紧,我不是有钱嘛!我倒贴。你可别吃醋噢!”
众人笑了起来。
岳老板指着王英楠。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站不住,坐下了。
“哎!我说个重要事情。”丁占岭低声地说:“昨天,我们开会了。会上决定:凡是采金的。一律停止,谁也不行。”
“又弄这事儿。”于老板说:“不行,换乡长。”
王英楠疑惑地:“你有什么权力换乡长啊?”
丁老板笑了:“不知道吧!前几任乡长都是我们给换的。不让我们采金,就把乡长换掉。”
丁老板的姘头夸奖地:“你们好厉害嘛!”
岳老板自傲地:“‘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算啥呀!换市长我们也能换。”他对桌子上把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