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三轮车的爷爷


    这几天，是盛夏的高温期。娇阳似火，闷热潮湿。即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消几分钟，汗珠也会从头顶，鼻尖还有身体的各个部位渗透出来，粘粘搭搭的，很不舒服。而蚊子也在这时候乘虚而入，在你的身边绕来绕去，找机会飞落下来，在你麻痹大意之时，叮上一口，饱餐一顿。


    这样的天气，最好哪里都不要去。我们穿着T恤衫，短裤，懒洋洋地呆在有空调的房间，看电视，聊天，甚至打麻将，无所事事，聊以度日。


    今天一大早，突然就停电了，没有得到任何的通知。父母说，每年都这样，各个片区分不同时段停电，以解高温时间供电不足问题。至于电会什么时候来，这谁也不知道。


    没有了空调的照应，屋里屋外几乎就是一样的温度。害得我们这群娇生惯养的人，不知如何打发今天的日子。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终于坐立不住，我提议到这做城市的小有名气的“上海城”逛逛，一来可以消暑，二来我也快要回去了，好歹要买些礼物什么的送同事朋友。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我，我的一双儿女，侄儿，侄女，加上我妈，一共六人，浩浩荡荡，坐出租车前往“上海城。”


    “上海城”繁华热闹，每个店里都有空调冷气，我们一队人在里边走走停停，看看买买，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小时。直到儿子喊饿了，才决定回家。家里没电，炉灶都无法运作，儿子提议吃兰州牛肉拉面。侄子，侄女还有妈妈知道在汽车站附近就有一家，生意不错，于是我们决定打的去拉面馆。


    站在大街上，正值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拥挤不堪。自行车，行人，公交车，外加各种机动车辆，小轿车，大家争相涌向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象是绞在一起的麻花卷，乱作一团。


    女儿突然说，很喜欢坐三轮车，说想坐三轮车去拉面馆。 儿子也被挑起了兴趣，也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经验。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我们招手拦截三轮车。


    第一辆车闻声赶来。是一位晒得黝黑的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头戴一顶破草帽，笑容可鞠的，牙齿稀稀落落已不齐全。谈好价格，告诉好目的地，就准备上路。这时候，后边又紧跟上来一辆三轮，也是老人。妈妈说一辆车上坐三个人，正好两辆车。我不同意。车上的简易座位顶多只能容纳两个成人，如果再加个人挤上去，就要蹲着，车重老人拉起来吃力不说，也很危险。我让儿子和侄子坐上第一辆车，这时候女儿和小侄女已经迫不及待坐上了后面那辆三轮。这样也好，侄儿侄女都知道要去的地方，我和妈妈打个出租车就可以了。


    我们挥手向两辆车上的孩子们道别。这时候，我听到前一辆车的车夫一边蹬上车，一边回头对他身后的同伴说：“你先慢慢踩啊，我等一歇歇就来接你。”


   路上乱糟糟的，我和妈妈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向汽车站附近的拉面馆驶去。


    我和妈妈先到。跟店里的伙计先点了六碗牛肉拉面，然后开始等孩子们。不一会儿，儿子和侄子也到了。车夫掉头离去，消失在人潮车海里。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两个女孩子的踪影，妈妈一下子就急了起来。直接站到大马路上去了。我刚开始还劝我妈站回店里来，外面太热，可是久也不见车和孩子，我也禁不住心狂跳起来，跑到大马路上，和妈妈站在一起，焦急地向车流里张望。


    汽车站里南来北往的车辆来来往往，提篮挑担的旅客络绎不绝。从我们面前经过的车一辆又一辆，可唯独没有我们期待的三轮车。妈妈开始火急火燎，不住地埋怨我，明明可以三个人乘两辆车正好，非要搞鬼让两个女孩子独自乘坐。又说小彤彤（我的侄女）平时在家也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人，怎么可以让她带路，万一指错了地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说，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以前的社会，有了财就要抢，何况是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妈妈越讲越可怕，我越听越心惊胆战，虽然嘴上说怎么可能，可我心里知道这太可能了。一幕一幕可怕的画面象过山车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翻上又翻下，心也在体内“咚”“咚”“咚”地蹦跳个不止。而且，我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第二辆三轮的车夫长得是什么模样了。


   妈妈把侄子叫来，让他用手机和彤彤联系。侄子说我们大惊小怪，被妈妈痛骂了一通。侄子也没有彤彤的手机号码，只好先打通她妈妈的手机，要到了彤彤的号码。我们都紧紧盯住侄子，只听他说：“你们还有多少时辰到？快点快点，我们都等急了。”听到他这么说，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就见一辆三轮车缓缓而来，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车上跳下来女儿和侄女。妈妈火气冲天，正要上前质问蹬车的车夫，突然又愣在那里：

   “你，你不是刚才送我孙子的人吗？”

   “是的。”老人一边用毛巾擦头上的汗，一边笑眯眯地回答妈妈。

   “那，那，那位送我孙女的人呢？他到哪里去了？”

   “他呀，他都八十四岁了，蹬不动车喽。”

   什么？八十四岁的老人？蹬三轮车？这样的天气？

  我和妈妈都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眼看着蹬车老人转车，掉头，缓缓离去，消失在车流人海里。
 

   六碗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我问两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口齿伶俐的侄女抢先回答：“老爷爷三轮车蹬得好慢呦，比走路还慢。上渔婆桥的时候，他根本就爬不上坡。最后，我把钱给了老爷爷，叫他不要蹬了，我就和哎咪姐姐下来走。走了好一段路，正好碰到送哥哥的老爷爷来接我们，我们才又坐他的车来的。”


   大家都埋头吃面。简陋的店里只听见电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着。妈妈抬起头来，不知是对我，还是自言自语：“作孽，真是作孽。这日子，不得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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