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扯扯新《四世同堂》这个“淡”！

○许石林

自从有了《无极》和《赤壁》这两部烂片垫底儿，我的观剧需求基本上降到了常识以下，就是说，但凡稍微有点儿意思的影视剧、但凡是人在演人的戏，在我看来都挺好看的。至于像《四世同堂》这样的电视剧，观其预告，就可以判断挺好看的。从头开始看了几集，果然好看。当然，不得不拿它和老版的《四世同堂》比较，感觉真是这个年代的东西，带着这个年代的相儿。

据说有观众批评该剧京味儿不够、还有谁谁的表演不尽人意等等，IP为“202.106.78.*”的网友提出质疑：“作为一部描写老北京众生百态的巨著，京腔京韵是绝对少不了的。老版演绎得非常到位，而新版在这方面则太欠缺，尤其是配音，太不像了。”导演汪俊对此回应道：“观众没必要老拿老版做对比，我既然重拍就得拍得不一样，否则把老版拿出来重播就好了。”汪俊称他是抱着与老版“决裂”的姿态来拍新版：“以前的节奏太慢了，绝对不适合现在的电视观众。我是带着一种决裂的姿态拍的。”他承认，“我有意淡化京味，有老演员说些老北京的话都被我删掉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去营造这种氛围。”

我真后悔不该看这一条娱乐新闻，让导演的话把我噎住了。噎住了，就得喝口水透透——

我发现现在的人说话连起码的客套都省了，直接对对碰、劈面就是一铁锤！这导演的话就是给观众迎面一堵墙：观众为什么没必要拿老板跟新版比？谁管得了？你拍新版就一定绕不过去旧版的影响，你又没买不准新旧版本对比看的保险。我就不信你拍戏的时候没考虑过旧版的影响！有意拍得不一样是自然的，否则拍新版干嘛呢？再说了：你就是想有意拍得跟老版一样那才难呢！把老版拿来重播——这话多蛮横啊！这话得被逼成啥样儿的时候才往外说啊？

现在流行一种语法，你说他的什么东西缺什么，他马上回答：我是故意缺的！就像约翰吴（宇森），你说他的《赤壁》台词让人发笑，他说我是故意弄的，追求这种效果。这就把“话王”说出来了，此话一出，惨绝人寰，飞沙走势，日月无光，草木摇落，神鬼皆惊，放之宇宙皆问不倒。这种语法让演艺界许多人特省事儿！已经开始流行了。比如新版《四世同堂》导演就学到了，你说他京味儿不足，他说我故意淡化京味儿，没必要刻意营造这种氛围——听见没？故意不给你弄！你吃包子，觉得味儿不够，问卖包子的：你这韭菜包子怎么没韭菜味儿啊？卖包子不说韭菜搁少了、也不说现在大棚扣出来的韭菜味儿就是不对等等，卖包子的把眼睛一鼓，说：我故意淡化韭菜味儿了！爱吃不吃吧！——此时，吃包子的要是还赖着和卖包子的探讨，不是饿疯了，就是这辈子吃的包子太少了。同样，导演把话说到这儿，观众再要是去探讨该剧的什么东西，那就是犯贱了。

犯贱如我，说说看了这几集的感觉，说两个女人：韵梅和大赤包——蒋勤勤扮演的韵梅，漂亮是漂亮了，但身段似乎太灵活，说话也太轻快、响亮，眼神儿也骨碌得过于活泛，那种老式人家媳妇的稳当、不经意中透出的小心谨慎、周到隐忍没有了。和爷爷同桌吃饭，给孩子夹菜的动作，忽进忽出的，还夹到老人前面的碟子里去了，最后一口送到自己嘴里，嘴张得太大，筷子却慢慢地抽出来，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往上翻。太不像了！网友说元秋扮演的大赤包不像，我倒觉得很好、很成功——我现在就可以判断她成功。李婉芬版的大赤包我也觉得很好，但那时候看她的大赤包，可能缺少对现实生活的认识，老觉得夸张，漫画儿似的。现在看元秋版的大赤包，演得血肉鲜活，略微的夸张，反倒不做作，主要是让我想起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女干部和女老板，我看大赤包的时候，脑子里把我见过的这类女人排了一遍，天啊：这类人群怎么一下子变大了？为了利益，不顾廉耻，还特勤奋，什么都舍得，跑官要官，没黑没明的，好事儿不过夜，害人不眨眼……别说，这类人还真能成事儿！看着看着，我甚至有点预感：大吃包会不会和《潜伏》里面的李涯一样，成为观众喜爱的角色？

至于“京味儿”，的确是淡了：于魁智唱的主题曲，别的都对，是京剧的味儿，就是最后一句“重整河山待后生”，“河山”二字被拖腔分开，“河”字听着别扭；“后生”的“后”字唱倒了，听着像“吼生”。还有：老北京四大爷一遍一遍地喊街坊四邻们，没有京味儿，听着感觉四大爷是个北漂儿；祁家小三儿一张嘴，我以为老祁家刚从南方来的亲戚呢！这个电视剧没有京味儿也能看，也好看！没有京味儿，那故事说的是哪儿呢？——看看，我这儿又犯贱了，人家都说了，我偏不刻意营造那种氛围！我还扯什么“淡”呢？

2009年5月2日夕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