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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中国人史学帝王史识柏杨杂谈 |
柏杨先生的光芒
○许石林
一个人活得有光芒,不容易。柏杨先生是。
现今我们熟悉甚至麻木、甚或不屑的一些词儿、概念和思想,由此时上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即20多年前,哪一个不是让人读之心惊肉跳的?而柏杨先生以“丑陋的中国人”打炮,进入大陆文化思想界,他的文章和影响力,突破文化和知识界的专业性习惯设置,进入到普通读者心中,给大陆读者带来了一系列的这种思想、文化、观念、词汇以及研究方法、叙事方式等等方面的凛冽新风。我们可以这样为柏杨的思想和文章总结几个关键词,如“国民性批判”、“丑陋的中国人”、“酱缸文化”、“中国传统文化的弱点”等等。
如今我们牙尖嘴利的人不比柏杨逊色的人不少,但却难以像柏杨先生曾经带给我们的东西:冷镞穿骨,惊沙扑面。
有人将柏杨誉为“民族的教育工作者”、“新时代思想的启蒙者”,尽管早在孙中山、鲁迅等都曾经对中国国民性及传统文化有过批判,但以批判国民劣根性为己任、系统彻底地批判、家常地表达批判,柏杨无疑是最为深入、影响也是最为巨大的。上十几八十年代中国大陆展开的思想解放运动,有了柏杨的影响,在思想文化界的学术性封闭圈子与大众之间,开掘了一个新的渠道,让思想解放的清泉得以灌溉平民的意识。
先有了柏杨,后来大陆人才逐渐读到了李敖、龙应台。而在“丑陋的中国人”一书进入大陆的时候,自然地掀起了一阵激烈的争论和对柏杨的批判。如今,我们如果让那些曾经批判柏杨的人重新出来说话,恐怕有的人已经飚到前面去了。
这就是柏杨作为一个思想者、一写作者的价值和意义。尽管后来者如李敖等,风头似乎更健,但柏杨的无法替代性始终不可动摇。
柏杨先生十年牢狱,十年著书写史,他的历史著作按照他的说法在于修人史,而非帝王史,让帝王回归于人,煌煌如《中国人史纲》、如《柏杨曰》,虽然史学界并不认为柏杨的史学著作是严谨的史学,但却无法不关注到他的“史识”,柏杨之史学,关键在他的思想,即对历史的认识,是他杂文的思想光焰在史学上的延伸。对于柏杨之史学,我就没有像当年读《丑陋的中国人》那样热切了,原因大致是,在包括柏杨这样的新思想启蒙者的努力下,思想文化环境已经宽松了,读书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大致阅读规划,从容地在浩繁的史学中寻找阅读的切入口,比如我更愿意读资料性的东西,对于史识,仅作为参考。就是说,将柏杨一类的史学,当作了耳边一声响亮的猛喝。
我囫囵的感觉是,柏杨其实是有着一种类似变异了的中国传统读书人的使命和胸怀的,即为帝王师或万世师。这么说,恐怕连柏杨老先生都会惊讶,他是那么地厌恶帝王。这里说的帝王是一种权力和力量,柏杨的思想是希望给权力以神圣的使命和制度上的规范、约束与限制,也是对权力意义的重塑。中国古代读书人的帝王师之梦,在王闿运那里就彻底梦断了,后来的读书人就将这种帝王师之梦,就变异为宏大的人类未来社会的科学组织形式之理想的探索和研究。
柏杨站在平民的立场上,对历史进行了重新的认识和梳理,这老头有些执拗,他在许多形式上故意违拗人的读史习惯,比如在重要的历史纪年这种基本数据等技术性问题上,他执拗地引入了义理的思维,即他认为如果称呼古代帝王的庙号、谥号等等,就是没有把他们还原为平常的人,这个意愿当然是好的,但是对阅读造成了许多技术上的不便。
人不癖不可爱,由此亦恰好看出柏杨之执拗的可爱。
要给柏杨归个类吧?为了方便地说起他。但是,50多年的思考和写作,他给人留下了2000多万字的著作,他思想的光芒仍然照亮着社会和人心,但是,正如有人说的:“他太丰富、太渊博,在人文领域涉猎太多的缘故,所以柏杨一直无法归类”。
中国进步了,还在进步着,柏杨是推动中国进步的力量,受柏杨影响的人也是进步的力量。
2008年4月29日柏杨逝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