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夜遇

文/串河平夫

   舍命拦车

   我仔细一看，发出两个亮点的东西不像是野兽。它一边奔跑一边向前发出两道光束。那光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是汽车！没错，是我期盼很久的汽车！

   此时此刻，我悲喜交加，身体瘫软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汽车啊，汽车，为什么你不早点来？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即将耗尽最后的生存毅力，快要熬光做人的起码尊严和胆魄，你才出现？难道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抑或是对我的磨练？

   那汽车越来越近。随着汽车的渐渐临近，我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心想，这会不会就是先前我乘过的那辆汽车呢？如果是的，那我决不能再搭他们的车，不吃这馒头饿不死人，反正前面就要到大港发电厂了。于是，我开始努力辨识这辆车来。

   就在这汽车离我大约还有一百多米远时，我发现，这辆车与先前的那辆双排座汽车明显不同，它的声音很大，车灯更亮，而且车身好像也很高。在确定它不是先前那辆汽车后，我赶紧站起身来，走到路中央。

   这时，那辆车上的司机好像也发现了我，他肯定被我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从偏僻的路边猛地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换谁也会大吃一惊。但见那汽车先是一个急刹车，稍微减速后，就开始一边大声鸣着笛，一边加大油门向我冲过来，两道耀眼的灯光直刺我的双眼。我明白，那司机根本不想停车带我。此时此刻我也横下心来，站在路当中死活就是不让道。今天你要不就压死我，要不就停车，反正我也死过几回了，被压死总比被吓死要好受些！

   话虽这么说，我的心却在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开车的司机可能也从未碰到过这样一位不要命的家伙，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在离我只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再次踩了急刹车。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我浑身哆嗦着紧闭起双眼，心就好像被人给揪出来似的疼痛......

   这时，我听到了司机在大声训斥我：“不要命啦！找死呀！”我慢慢睁开了因绝望而紧闭着的双眼，定睛一看，那汽车就停在我前面两、三米的地方，真的好险呀！此刻我不顾一切地跑向驾驶室的左侧，由于寒冷和紧张，我一边哆里哆嗦地向司机赔着不是,一边用颤抖的手掏出了工作证。

   我央求道：“师傅，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搭了劫道的车了，他们把我丢在了半道上。我是一中的老师，我有工作证，劳驾你把我送到大港油田吧！求求你！”说着我把工作证递给他。

   司机从高高的驾驶室里探出头，把手伸下来，接过工作证看了看，然后犹豫地对我说：“我是一个人驾车，你说的我不能完全相信。请你理解，我不敢让你坐驾驶室里。如果你不怕冷，就到后面车斗里吧。”

   听到这话，我激动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连忙说：“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不用多说了，赶紧上车吧！”司机语气平和地吩咐道。

   于是我拎着行李快步向车后走，这时我才注意到这车真高，我举起手才刚好够到车帮顶部。由于一路惊吓，我现在仍心有余悸，总觉得有个无形的猛兽还在随时跟着我，此刻它好像就藏在我身后的不远处，随时都可能扑向我。因此我不敢在漆黑的卡车侧面多停留片刻。我紧张地一手抓牢车帮顶部，用脚踩着车轮，拼尽了力气，噌地一下就蹿上了车斗。

   由于用力过猛，我一头扎倒在车斗里，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刺疼，一股浓烈的草腥味扑鼻而入。原来车斗里装的是稻草之类的东西。此时我头向下扎进了草堆里，而双腿还倒立着，悬在车帮外的半空中，其情形让我十分尴尬。因为心里仍然害怕会有什么怪物要来抓我的双腿，所以我拼尽吃奶的力气，猛地一个侧翻身，终于把两腿摔进车斗里。然后我一边慌慌张张地往草堆里钻，一边大声催促司机：“师傅，我上来了，你快开车吧！”此时此刻，我真怕那无形的猛兽也跟着跳上汽车，恨不能让汽车赶紧飞起来。

   随着汽车发动机隆隆作响声的响起，汽车开始缓缓加速，越来越快，我一直紧张着的情绪状态终于得到了缓解，心跳开始趋于平静......

   那天晚上，当我回到宿舍后，感到十分疲乏。我顾不上一身的灰尘和满头稻草，把行李往地上一丢，穿着因一路惊吓而湿透了的衣服，就趴倒在了床上......

   就在那天晚上，我几乎体验了世上各种死亡前的绝望和恐惧，或被杀，或被野兽吃掉，或被恶魔吓人，又或者因为失去生存的勇气，而一头撞死在车轮下......想到这一路下来的艰辛和恐惧，我感到平生从未有过的委屈和耻辱，我趴在床上不停地哭泣，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复仇的心理险些酿出人命

   那晚的遭遇我一直都不愿向别人提起，我需要把这件事慢慢忘去。在我看来，那是一段羞于启齿的个人经历。直到三年后的一天，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再次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让我又一次陷入极度的内心痛苦之中。

   那天，学校刚从外地调来一位女教师，她姓齐。齐老师长得很漂亮，为人热情大方，听说她的书教的也很棒。她还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儿，小姑娘很懂礼貌，每次见到我，她都会笑盈盈地喊:叔叔好！她一笑，脸上就会出现一对小酒窝，很招人喜欢。因为是刚从外地调来，单位还没有给齐老师分配住房，所以就被临时安排在学校单身宿舍住。后来听说，齐老师的爱人也被调入我们学校开车，我们都为齐老师感到高兴。

   这天，我下课后回宿舍，见到一辆蓝色双排座卡车停在路边。当我经过卡车身边时，车上正好跳下一个人来，我无意间向那人瞥了一眼，感觉面熟，似乎在哪见过。再仔细一瞧，差点没把我惊昏过去。这人不就是那天晚上勒索我的那个司机吗？怎么他......

   就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齐老师恰好迎面而来。她热情地向我介绍说，这个人是她爱人，姓韩，现在已经调到校办工厂开车了。听她一说，我当时就直挺挺地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等回过神来以后，我才嗯嗯啊啊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匆匆地离去。

   等回到宿舍后，我开始不停地问自己：

   这人难道真的是那天夜里我遇到的那个人吗？那身材，那嘴脸，还有那辆蓝色的双排座卡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这位韩师傅就是那个劫财的司机！

   他怎么和齐老师是一家子呢？

   难道这个人不仅劫道，还劫色？那么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把齐老师弄到手的呢？

   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许和我一样，齐老师曾经有一天也急着赶路，不幸搭上了这位姓韩的汽车，然后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最后......这时我仿佛看到了齐老师痛苦地哀求他的情景。也许齐老师因为好强爱面子，被他糟蹋后不得不委身于他。看来齐老师比我还可怜！

   想到这里，我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怒火。我发誓，非要教训这个流氓不可！

   一天晚上，我到水房打开水，正好碰到姓韩的也在打开水。我觉得动手的机会来了，于是我提着热水瓶悄悄跟在他的后面。看着这个可恶的东西，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能一水瓶砸死这家伙，砸不死也烫死他。

   就在我一步步靠近他时，他猛地一回头，随即向我和蔼地一笑，并和我打起了招呼：“李老师，这么晚也来打水呀？你们单身在外，生活真的不容易！”接着，他好像知道我此时心思似的，开始向我介绍起自己来。他告诉我：他们夫妻俩以前都在廊坊农村下放，结婚后齐老师考上了大学，他被招工开起了汽车，最近夫妻俩才托关系从廊坊那边调过来。

   他这一介绍，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我心想，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他三年前就应该不在天津。那么，那么，那天晚上我遇到的司机就不会是他。难倒世上真有这样的怪事，两人长得竟如此这般的相似？眼下我可不能上当受骗，暂且先饶了他，等进一步核实清楚了再说。

   后来的调查了解证实，韩师傅说的的确都是实情。我也因此对那天晚上打水时，差点干出蠢事而后怕。尽管如此，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见到韩师傅时，我心里都会感到十分烦躁，那晚恐怖的一幕都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二十多年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她对我说：人有时莫名其妙地就得罪了人，而得罪人后你自己可能还不知为什么？对方心里也说不出个原因。也许就因为你的长相，或者一言一行，在别人心里太像他（她）以前所讨厌的某个人了。

   是的，妻子说的很对。韩师傅，对不起！如果今天您能看到我这篇博文，请您接受我真诚的歉意。祝您和齐老师，还有你们可爱的女儿，永远幸福！天天开心快乐！

   相信您知道我是谁，那个二十年前离开大港，去了安徽的年轻教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