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不要演戏了

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系列之三）

文/图/串河平夫

    那一年的某一天，我和周围所有学前男孩子一样，在机关大院内自由快乐地玩耍着。一阵高音喇叭声，伴随一阵人群的口号声，将我吸引住。出于孩子的好奇，我循着声音来到了机关大院内的广场边。

    原来，这里正在开大会。在高音喇叭的带领下，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口号，其中有一句是“打倒保皇派”，我不太明白保皇派究竟是什么意思。反正，那个年代口号多的是，对我这个不太懂事的孩子来说，只要热闹就行。

    我一步一步地向前台走去......

    会台是由几部大卡车并排构成，车斗面对群众。每部卡车上面都站着两排人，后排的人手里都拿着“文攻武卫”棍，两两一对，押着前面一个被批斗的对象。这是那个年代批斗大会上最典型的场面。“文攻武卫”棍中间是白色的，两头是红色的。

     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今天被批斗的对象个个都穿着一身奇装异服。更有趣的是，每个人头上还都戴着一顶怪里怪气的帽子。帽子的颜色有红的，有黑的，还有绿的，等等。那帽子两边都有一个像小扇子一样的东西，伴随着人们的口号声，那小扇子也在不停地摆动着。我弄不清，今天是在开批斗大会呢，还是在演戏？因为在那个年代，像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从未有机会看过古装戏，自然也就不清楚，古代帝王将相们都穿什么衣服了。因此，我出奇地看着......

    可能是大会开的太长的缘故，车上拿着“文攻武卫”棍的人开始把紧紧按下的手放松了下来，被批斗的对象也逐渐抬起了低着的头。突然，我看到了我的爸爸，他就是那穿着怪里怪气的人之一。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迫使我放声大哭起来，拼命地挤到车下。

    “爸爸，我们回家吧！”

    “你爸爸是保皇派！”站在爸爸身后的人大声呵斥道。

    台下的人也高喊：“打倒保皇派XXX！”

    “爸爸，你不要演戏了，好吗？我们回家吧！”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边哭边喊......这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在当时唯一会说的一句话。

    爸爸面部在不停地抽搐。他低下头看着我，哭笑地悄悄对我说：“马上就演完啦！你先回家吧，爸爸演完戏就回家。”

    我嗯了一声，立即停止了哭喊，仿佛从爸爸嘴里得到确认：这只是在演戏。

    回到家，我把在会场上看到的情景说给妈妈听，妈妈听后眼中流出了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后来，爸爸回家了，他疲惫不堪地坐在床角，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袋来，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妈妈也悄悄地去厨房做饭去了。我悄悄地在一旁看着爸爸，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终于明白了那天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