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议所谓“情榜”

    一.到底有没有“情榜”

    《红楼梦》“情榜”一词是脂批透露的。网上检索《石头记》的全部脂批，一共有四处提到“情榜”（见下图）。第十七至十八回妙玉出场，庚辰本有三条批语提到了“情榜”的相关内容，是四处脂批中较为详细的一处。其中一条提到了“情榜”这个词：【双行夹批：妙卿出现。至此细数十二钗，以贾家四艳再加薛林二冠有六，添秦可卿有七，熙凤有八，李纨有九，今又加妙玉仅得十人矣。后有史湘云与熙凤之女巧姐儿者共十二人，雪芹题曰“金陵十二钗”是本宗《红楼梦》十二曲之意。后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皆陪客也，《红楼梦》中所谓副十二钗是也。又有又副册三断词乃晴雯、袭人、香菱三人，余未多及，想为金钏、玉钏、鸳鸯、苗云、平儿等人无疑矣。观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费笔墨。眉批：妙玉世外人也，故笔笔带写，妙极妥极！畸笏。眉批：是处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壬午季春。畸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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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小说第五回却写着：宝玉看了，便知感叹。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宝玉一心只拣自己的家乡封条看，遂无心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厨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问道：“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宝玉道：“常听人说，金陵极大，怎么只十二个女子？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警幻冷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下边二厨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宝玉听说，再看下首二厨上，果然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这里，小说明明白白告诉我们，“金陵十二钗”通共只有上中下三册，三册36人外，其余皆“庸常之辈”，都“无册可录”。不知脂批怎么就跑出个“三四副”？更需要指出的是，这位批书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把香菱与晴雯、袭人一起安排在“又副册” 。

    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定位脂批的问题。如果脂批与小说文本发生冲突的时候，是以脂批为准，还是以小说文本为准？我想，绝大多数人士都会选择小说文本。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脂批不完全都对，使用脂批作证，必须小心，必须甄别。具体到“情榜”的问题，也不例外，也不能全盘肯定。所以，脂批透露的信息可靠不可靠，可信度有多大，都有待进一步核定。根据作者反对封建统治秩序的性格和一反以往小说创作模式的风格，《红楼梦》未必会像《封神演义》、《水浒传》，搞出个什么俗不可耐的“座次”。

    二.“情榜”大名单是诌的

    小说80回以后的部分，作者写没写出，还是个有争议的问题。退一万步讲，即使《红楼梦》写作已经完成，而且《红楼梦》已经落入了《水浒传》的俗套，它有个俗不可耐的所谓的“情榜”，按脂批透露这个所谓的“情榜”也在80后。时至今天，80后的部分谁都没有见过，又没有可作为直接或间接证据的资料证明谁榜上有名，谁在第几副、谁在第几副。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所流传的所谓“情榜”大名单，除小说明白列出的正册12人、副册1人、又副册2人外，其他所有的人员，都是后人不能理解作者的意思，凭借主观合理想象诌出来的。

    三.无中生有的《红楼脂粉英雄谱》

    日前看到一则消息说，“由著名学者、红学专家周汝昌撰著的《红楼脂粉英雄谱》近日由漓江出版社出版”，消息还简单介绍了周先生的这部新作说“《红楼脂粉英雄谱》汇红楼女性凡108人，以诗、文配图的形式表达出作者对《红楼梦》中脂粉英雄激赏之情”，消息肯定地说，周先生的这项研究“符合《红楼梦》全书主旨精神”。

    按说，一个晚辈后生对年逾九旬的老先生不应该多说什么了，可亚里士多德说得好：“吾爱我师，吾更爱真理”。况且周先生也说：谁说的有理，就应当服从谁的论点，这是做点学问的最起码的原则。（见周汝昌《红楼梦原本是多少回?》） 所以还是说上两句，以正视听。

    如果把王熙凤、贾探春等极个别人说成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说成“脂粉英雄”,说成比阁老太宰还高明的女杰、女强人、女英雄，我还能相信一点点，也许大家都会相信一两点。但如果把众多红楼女儿都说成“脂粉英雄”，甚至与“绿林好汉”相提并论，拿“清洁女儿”与“须眉浊物”攀比，把“清洁女儿”与“须眉浊物”等同，但不知周先生将《红楼梦》置于何种境地，是不是等于宣判《红楼梦》落入了《水浒传》的俗套？

    什么叫“脂粉英雄”？还绘出了108人的“谱”。能不能请问周先生，这些女孩子都是什么英雄，她们有什么英雄业迹？也不知道周先生评价选拔“英雄”有没有条件和标准；如果有，有什么条件和标准？像“二木头”迎春算哪门子英雄，如果她不英雄还会窝囊到什么程度？

    其实，梁山一百单八条好汉（其中3名女性）也有凑数之嫌，是为了合天罡地煞之数，您说《红楼梦》合的是什么数，怎么会合上108这个数呢？

    哦，对了，周先生看见“方经二十四丈”侧的一句脂批“照应副十二钗。”就以为“石头”有四个“方经”，24×4=96是为副册之数，再加上正册12人，一共108人。这里要问周先生，您为什么没有“12×4”呢？事实上，“石头”的大概形状是以正方形为底的长方体（见下图），它的底长24丈，高12丈。几何学告诉我们：在正方形上可以作无数个长，在长方体上也可以作无数个高；但“石头”只有一个底长，也只有一个高。“高经”不用4倍，“方经”同样也不能用4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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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在网上曾读过周先生一文，是专门论证108说的。“由脂砚透露，（《红楼梦》——引者注）全书写了正、副、又副、三副、四副……。这就表明：情榜分为九层，每层皆是十二之数，十二乘九，正是一百零八位。”（见周汝昌《红楼梦的真故事·下编·情榜证源》）标六个小圆点，就知“情榜分为九层”。谁有这样的大胆而又奇特的思维方式？大概只有周先生才能独创出这样近于搞笑的逻辑推理方法；大概只有周先生这样的大学者，才会有这样的大本领吧。

    四.“情榜”带来的混乱和思考

    由于各人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去推测，又没有个规范和标准，所以，“情榜”的“版本”极多：有1正8副9册108钗版的，有1正4副5册60钗版的；有周汝昌版的，有刘心武版的……真是各具特色，琳琅满目，让人哭笑不得。

    “大家”们倒是诌出来了，可苦了天真的普通读者群，有些人为此成天争吵，混乱不堪：

    你认为：应该有傅妹妹。 
    我却说：不应该包括二丫头。
    他又问：为什么会有抽柴女？

    这个问：小姐宝琴为什么要排在丫头香菱之后？ 
    那个答：能在副册里抢个位置已经不错了，还拿什么小姐的派！有一套争正册去，在这里吵什么!    
    哎，令人啼笑皆非啊! 有些“大家”甚至连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还研《红楼》诌“情榜” ，让命运两济、婢作夫人的娇杏丫头居然也榜上有名，难怪啊!

    事实上，对“情榜”的态度，能折射出一个人的治学态度。您是实事求是的严谨的学者，就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做您的学问，不应该硬揪扯这些既确难坐实，又毫无意义，还能哗众取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