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起云涌

北国隆冬时节。夜色悄无声息地蔓延，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也黑了下来。

夜幕下，瞧不见远处的山峦，一切都像是一层浓浓的雾气包裹了起来似的。这座百万口的大城市——蓉城，也同时被这层雾气包裹在其中。高大的楼房黑沉沉地矗立在浑浊的天空下，混混的路灯如豆，街道清冷萧索，没有一辆汽车，看不到一个行人。一阵寒风的北风吹过，扬起路上的纸屑和灰尘，一团一团像是被一个旋风卷挟着，大街两侧一家家的商店似乎遭遇了买卖的不景气，深夜还未来临，一家一家地早早地打了烊，关闭起了店门。在一盏晕黄的路灯下，透过层层蔓延的雾气，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墙上张贴的一张大字标语：“坚决把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

聂奇兵骑着一辆破旧的几乎散架的上海飞鸽自行车，穿着黄色棉军大衣，戴着黄色棉军帽，用毛茸茸的衣领把脖子裹的紧紧的，即使是这样还是觉得寒冷的北风像刀子一般在脖子里钻， 仿佛割的他的肉都在呻吟。自行车像八十岁老人的年龄老态龙钟，早该卖废铁了，但聂奇兵舍不得，说起这辆自行车来，还颇有段经历，是有纪念意义的。他和他的老战友唐明成住在同一座城市，不同的是唐明成住在市中心，而聂奇兵则住在城中村里一个较偏僻的一个村庄。说是市区，其实也就一农村罢了。从东北沈阳当兵那会，因为是同一年的兵，又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唐明成没有少照顾聂奇兵，那时候每个月的津贴才六元钱，买几块肥皂，或者是生活用品，也就所剩无几了。最多的时候还不够花。唐明成家里条件好，在生活起居上经常救济他。有一年，聂奇兵回家省亲，到唐明成家里把从军队带回来的一件军大衣捎回来送给他妹妹，谁知道唐明成唯一的妹妹，因此看中了聂奇兵，爱上了聂奇兵。聂奇兵也爱他妹妹。他觉得他妹妹唐小花不仅美丽的像一朵花，人还聪明贤惠通情达理，更可贵的是没有门第观念，不嫌贫爱富。那时的聂奇兵觉得自己这辈子爱情无望，肯定是命中注定的光棍了。唐小花的出现给他带来了爱情上的曙光，让他的眼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

每一次聂奇兵去看望唐小花都打徒步去，唐小花问他为什么不骑自行车来，他自我解嘲地说：“革命军人吗？就是保持高度的军人作风，骑自行车没有徒步更能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军人的体魄就废了。身体废了就不能保家卫国了。所以，我要坚持锻炼身体，让身体棒棒的，让保家卫国的本钱足足的。”虽然如此，还是没有逃过唐小花的一双慧眼，他觉得聂奇兵是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才这样说。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吧。唐小花是一个有心人，等聂奇兵再一次去他们家里时就把买好的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当作礼物，送给了她的心上人聂奇兵。聂奇兵也没有推脱，就想心上人送给自己的自行车也就是心爱的礼物了，以后自己爱礼物就像爱心上人一样不就得了。从此聂奇兵结束了徒步的行走生涯，骑上了崭新的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在村子里的大街上一走，立马引来了人们的一阵阵啧叹。羡慕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到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聂奇兵找了一个家境好的对象，这辆自行车就是他的对象当作礼物送给他的。

回到部队那天，聂奇兵刚开始还不好意思，挠着头皮对唐明成说：“ 告诉你件喜事，当然也是你的喜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共同分享这样的喜事啊！”唐明成拿白眼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啥喜事，让你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聂奇兵刚开始还不肯说，只是咧着嘴傻嘻嘻地笑。唐明成沉得住气，也不问他，等他自行笑够了，净等着他的下文。聂奇兵凑到他的耳朵根子上，神神秘秘地说：“先说我的喜事，我恋爱了。再说你的喜事，我爱上你妹妹了。”就这样，两个人等于是亲上加亲了。也是从那以后，聂奇兵再也没有离开过他那辆自行车，宝贝似的对待那辆自行车，亲朋好友有事麻烦他一下，想借借他那辆自行车他都不肯，他没皮没脸地说：“骑我的自行车不等于骑我的老婆吗？”

从部队退伍后，聂奇兵被安排在蓉城物资局上班，唐明成则安排在财政局上班，唐明成此时已经成了聂奇兵的小舅哥，两个人形同兄弟，平常还是没皮没脸地开玩笑。聂奇兵和唐小花结婚后，喜事一拨一拨地来，第一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子还没断奶，第二胎又生了个女儿，这不刚刚安静了不到六年，池塘里的水又开始泛滥了。春天的温暖气息刚刚化去了冬天里的冷潮流，唐小花又怀上了第三胎。母孕十月，瓜熟落地，这天聂奇兵刚回到家里，唐小花就嚷着说肚子疼，八成是要分娩了。聂奇兵赶紧去村子里的接生婆家去，前两个孩子平安出生，都是这个叫李翠芬的女人接生的，这个接生婆负责着方圆十几里的接生任务，自然有一套旁人没有的接生本领。李翠芬跟着聂奇兵来到他家里，让他准备好接生所需要的用品后便把他推了出来。听着老婆在房子里疼得哼哼唧唧，聂奇兵耳朵贴在窗棂纸上，手心里不断地冒汗。大儿子聂北京，小丫头聂北上也学爸爸的样子，贴着耳朵在窗棂之上听动静。聂北京今年九岁开始懂事，懵懵懂懂的那种懂，聂北上虽是女孩，也知道妈妈要为自己添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什么的了。她乖乖地靠在聂奇兵怀里说：“爸爸，妈妈要给我生小弟弟啦，我要当姐姐了。”

聂奇兵摸着女儿小小的脑壳说：“你怎么知道妈妈会给你生一个小弟弟呢？”

“因为我喜欢弟弟。”聂北上一脸的期待，一脸的幸福，然而又为这种幸福充满了担心和焦虑。

期待的心情总是美好而又焦虑的，在这种幸福和不安不断反复纠缠的时候，李翠芬从门扉里探出半个脑袋，一脸轻松地说：“聂家兄弟，生了生了，又是一个大胖小子。”

聂奇兵还没有所表示，聂北上高兴的简直要狂跳起来说：“我有弟弟了，我从此可以当姐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