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外一章）

         ◎曹树青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等我衣裙素静，诗香绕指，长发如念，从你种满小黄花的路口经过；等我经过时，对你绽放一朵恬然的微笑。

你说过，这是你生命的全部。

今天，我在时光的磨盘上打理我们的细节，那些美好被碾压成花粉，蝴蝶已远，唯交给风里清寒，任他敛在袖中，或待来年秋收冬藏，或存，或弃。

春夏过去了，你还在等。月亮缺了又圆，青春瘦了又瘦。直到秋天路过了你，路过了月光下你为我种下的那片小黄花儿。

当时，我正用诗镐修葺竹篱，你遣一朵花儿邀我共赏一曲查理德的秋日私语。

此去经年。

最初的鸟鸣震落了单薄的记忆，我蓄满阳光的日子渐现支离，有什么从诗篱中驳落，又穿墙而出……

遥望回忆，那条来时路已被你买断，我想出门，只能绕行。

不相闻是我的任性，不相扰是你的温柔。

相望于江湖是别人的浪漫。我的视线总与尘埃平行，无视你目光的孤单。

霜降，染尽杏林。叶子被嫣红写意成心形，片片都插着箭——你手握长弓，独自在清霜里含笑，盈盈间，仿若俘获了整个秋天。

而今，叶落如蝶，秋又尽了。

你为我写的长相思厚积如山。在这薄凉的世态中，我夜夜焚字取暖，在你无声的珍重里，抵御冬寒。

或许明年蝴蝶归来，花香依旧，你执著依旧。但请不要让清风再来相询，不要再问还要等多久，我们之间不隔山不隔水，但隔了红尘。说一句忘记太轻率，唯愿你等瘦的时光日渐丰盈。岁月的河不会逆转，流逝了的不必以之为念。

两两珍重，此去经年。

以月光命题   

笔若是篙，行至今夜，又于月光中泊舟听水。似有歌声寻来，便知是你把旧事谱成一阕新词望向我的方向。

当年我因年轻而任性，决绝地挥出一剑生生斩断冷暖，你把暖送给我飞扬的长发；自己却包裹在对我的回忆中征伐那些冷，将心瘦成茧，不肯再容纳谁的顾盼。就这样你的目光在我冷如秋山的背影里一寸寸折弯。你把时光紧攥在掌心，一程就是十五年。

月光水浅，任灞桥、南浦、长亭更短亭，一律被时光望穿。 这一程追溯让我那一笔东篱菊瘦在秋风中悄然皲裂，再也不能从容于陶令矜持与南山。

你在的彼岸于我已是山迢水远。虽也在月光中种一季又一季的青荇，欲摘最葱茏的一束缀在夜的眉心，奈何长篙有怨，不是太快就是太慢，单单错过了执手的契机。星辉灼伤水面，只听到擦肩的声音。

我终将在银河里溺水而亡，饮尽你温了千年的月光。我今夜的醉痛了谁的无眠？

惟愿我水岸的这一场荷花将开，能和得上你袖中的梨花将白，让花期读懂夏意，春秋作了眉批。余生的章节里，不再有冬。因为你早在当年带走了冷，我的世界里不再有雪。只是有时会把月光读碎。碎到无从收拾，无从拼接。捡拾碎片，看到手指的划痕染红宣纸，才知道自己醉了。醉到忘记了自己是谁。

也才知道，你是我余生的章节里最长的留白。

只是我不知，同时痛了的还有你彼岸的山川，你眉间的山川......

或许，人生中有多少不期而遇，就会有多少擦肩而过。当年因我的无情而错过的那页是不是生命章节中的一个过错，岁月行色匆匆已无暇给生命以返程的间隙。月光里，我种下的青荇已离离，只是，再不见当年的兰舟和兰舟上初访青荇的一双影子......

笔若是篙，撑过那些青荇招摇星辉漫溯的旧时光，回到记忆的腹地，夜敞开了凉，你怀揣誓言以流星的姿态赠我以暖；你的目光隔了江湖，望我今夜以流星之火焚了当年那阙如梦令，看灰飞从风，舞成一阙钗头凤，簪向谁的鬓间？

作者简介：曹树青，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协会员，张家口市文学艺术研究会理事。《现代作家》杂志社副社长，《辽水文学》杂志编辑，《烛之光》杂志社副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