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太阳

     杨新书

早上五点多，我很不情愿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迎着刺骨的寒风，跑到公园去晨练。

没办法，谁让我还没结婚，身体就开始臃肿、发福了呢？

到了公园，天还没亮。但公园里蜿蜒曲折的小路和人工湖边开阔的空地上，都影影绰绰地闪现着正在晨练的人群。他们有的在慢步跑，有的在快步走，还有的不紧不慢地打着太极拳……

“啊……啊……嗷——”

跑着跑着，一个大叔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位大叔六十来岁，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装，肩上斜挎着一个装着茶水杯的小布袋，右手拎着带靠背的马扎。很显然，他左半身很不给力。每行进一步，都是用带靠背的马扎点着地，支撑住身体，将右脚先伸出去，然后用力把左半身甩过来。就这样，周而复始，左右摇摆，晃动着往前移。移不了几步，他就停下来，身子略有些倾斜，仰脖抬头，奋力呼喊。那带有嘶哑、高亢而且有些模糊变调的的呼喊声，震撼着长空。

天虽寒冷，他的脸上却沁满了汗珠，花白的头上冒着热汗。实在累了，他就支起马扎坐一会儿，拧开水杯喝口水。而后，又继续他的移动，继续他的呼喊……

“啊……啊……嗷——”

“啊……啊……嗷——”

我发现这位大叔呼喊后，人工湖旁的大树下也传来几个人同样的呼喊声。

难道这种不成调的呼喊也是一种健身的功法？

我很好奇，向湖边大树下的一个老人讨教。

老人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是在帮那个潘大叔喊太阳。”

“喊太阳？”

“是啊！三年了，潘大叔几乎风雨无阻，天天如此。”

“就这样喊了三年？”

“嗯。三年前， 他老伴患上了类风湿性关节炎。每天浑身的关节疼痛难忍，特别是在阴雨天，更是疼的连床都下不来。为了给妻子治病，他到处寻医问药。可治了没有半年，妻子的病没有看好，自己也倒下了。唉，老两口曾是国营棉纺厂的职工，厂子倒闭，断了收入来源。为了生活，两口子卖过菜、拾过荒。虽不富裕，总算糊住了口，供养着儿子上了大学。这一都病倒可就惨啰！一个类风湿，一个脑血栓，都需要大把的吃药，可钞票有限，不得不停药。为了缓解妻子的痛苦，潘大叔想到了太阳。因为明媚的阳光能够减轻妻子的病痛。这早一点把太阳喊出来，就成了他每天最大的心愿。

喊太阳？太不可思议！这简直是童话里的故事。我耐着性子对老人讲“有病得看医生，得对症吃药。他儿子也该大学毕业啦，他就不管吗？”

“他儿子是大学毕业了，在北京打工，挣那点工资还不够自己租房、吃饭养活自己呢。每年虽也省个钱寄给他。他哪舍得用啊！和自己平日省吃俭用下来的钱攒在一起，等着为儿子买房娶媳妇用呢！”

我突然觉得在潘大叔身上竟有自己父亲的影子。不知怎么了，我的鼻子开始发酸，喉咙也有点哽咽。我把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元钱掏了出来……

“他不要大家的钱。” 老人看懂了我的意思。“我们曾为他凑过一些救急的钱，他拒绝了。他说‘大家都不容易。我不愿意因接济我，让大家增加负担。你们要帮，就帮我喊太阳吧！’”

我掏出了手机，偷偷将潘大叔那喊太阳的悲壮之举录下来。尽管这段视频传到网上有点模糊，可潘大叔那种能把云喊散，能把雨叫停的执着和气势，打动了无数人的心。特别引起了年轻人的关注。大家你点击、我复制，竟在网络上掀起不小的轰动。

第二天早晨天不亮我又赶到了公园。公园里的人似乎比昨天多了许多。潘大叔身边也早已跟随着数十个年轻小伙子。

“啊……啊……嗷——”

“啊……啊……嗷——”

潘大叔的呼喊成了领喊，随后，身边的年轻的小伙子和公园人工湖边数百个男女青年，都同时整齐的发出洪亮的呼喊声。

“啊……啊……嗷——”

“啊……啊……嗷——”

呼喊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信不信由你，太阳真的出来了，而且比平常出的就是早！

谭大叔笑了。可与众人不同的是，他右半个脸呈现着欣慰、欢乐的笑容，左半个脸却麻木呆滞，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