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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女勾和尚
(2011-04-18 00:03:35)
标签：
悟净
花地
红莲
荷花
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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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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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女勾和尚
聂鑫
小和尚是个被遗弃的婴儿，小和尚被出外化缘的老和尚发现，老和尚就把他带到了寺院里。老和尚带着小和尚经过“红莲湖”的时候，含苞待蕾的莲花本不到盛开时节，但小和尚只是对着荷花笑了笑，红莲湖里的荷花便一下子盛开了。老和尚觉得这娃儿和红莲有缘，便给他起法名叫红莲。红莲和尚从蹒跚学步起就对红莲感兴趣，老和尚忘不了，红莲和尚一小步一小步学着走路，他感兴趣的竟然是荷塘里的红莲，虽然中间连摔了几个大跟头，但他还是走到了有红莲的荷塘，他一朵朵摸着红莲，摸哪一朵，哪一朵就盛开在他的笑容里。老和尚暗自叹息：“红莲和尚和红莲结缘，早晚要毁在红莲的情结上。可叹啊可叹……”
红莲和尚喜欢在夏天里玩，因为夏天里有红莲。那时候，他的小脸蛋如初生的小荷，尖尖角上始终立有欢乐的蜻蜓，荷塘的小径上洒满了他的欢声笑语。
荷塘边散步的人不多，也不固定。有时遇见钓龙虾的孩子，卖菜的菜农，有时是三三两两的孩子摘一两片荷叶遮在头顶。小和尚守着这荷塘，渐渐长成了大和尚。在小和尚十八岁那一年，小和尚守着这满荷塘的红莲，忽然有了一种心碎的感觉。有一天他忽然觉察到荷塘边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看了一眼便一生也不能相忘的姑娘，姑娘天天来这荷塘上闲坐，从那以后小和尚也看红莲也看姑娘，甚至看姑娘的时间远远地超过了看红莲。
起初碰见这个姑娘的时候，小和尚并不在意，姑娘坐在荷塘旁，小和尚看着她，一脑子水起涟漪的幻想。后来，几乎天天在黄昏的荷塘边遇见，她已是自己心里忘不了的景象了。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粉红色的裙子，照红了整个荷塘。如梦幻般清纯的大眼睛，只要你看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满头的黑发披在两肩就如瑶池仙女一般。他们的目光经常因为彼此偷看对方，而交织在一起。大多时候，小和尚手里捧着一本书，但内容都在少女身上。少女只给他说了一句：“我可以看看你手里的书吗？”他手里的书就掉到了地上。
老和尚老了，老和尚说：“红莲，我死后这个庙宇就是你的。”
可庙宇不在红莲心里，老和尚为此烦恼不已，老和尚劝他不要和那个少女来往，小和尚不听，老和尚叹了口气说：“如果你在荷塘里能够找到只有两瓣的荷花，我就让你和那个女孩来往。”
小和尚也听别人说起过，如果能找到只有两瓣的荷花，就能得到永久的幸福和不老的爱情。小和尚十分迷信这种诱人的说法，那晚上他没有睡觉，打着灯笼在荷塘里一朵一朵荷花地找，老和尚在荷塘边席地而坐，脸上的精神越来越少，他多么希望小和尚找不到只有两瓣的荷花啊！他不希望自己百年以后的庙宇落在别人手里，他想让小和尚继承这座千年古刹。可小和尚这么不争气，心里被那个少女占满了，他这是看不破有生老病死、恩恩怨怨的红尘啊！
当小和尚当终于找到一朵“两瓣荷花”，满身泥水地从荷塘里出来时，老和尚的脸色几乎灰青了，他嘴唇嗫嚅着说：“你……你真的找到了吗？”
小和尚明白老和尚心里想着什么，他为了不让老和尚绝望，违心地说：“我没有找到……”小和尚把手里一朵未开的花蕾，用嘴一吹，那朵花蕾果然开出了十六枚花瓣。老和尚这才轻呼了一口气。小和尚另一只手里攥着那一朵只有两个花瓣的荷花，整整哭了一晚上。就在那一天夜里，老和尚不行了，老和尚拉着小和尚的手，当着所有僧人们的面说：“红莲以后就是庙宇里的住持，你们谁也不能违背他。”说完就绝气身亡。
小和尚做了住持以后，再也未曾到荷塘边上去过，他想真正地忘掉那个少女。小和尚从此不出庙宇半步，常常是晨钟暮鼓，手里虽敲着木鱼，心里却在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荷花，荷花……”如泣如诉，念一句就掉一滴泪。荷花——就是那个少女的名字。
小和尚不愿意看到这个世界了，世界上的伤心事太多，他怕看到了会为之心伤，他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是合着眼睛，就是外边有人来拜访他，他也是合着眼睛陪别人说话。有人忍不住问他说：“大师，何以要合着眼睛说话？”
小和尚说：“我怕外边的世界会让我心动。世界上还会有比看不见更为悲哀的事情吗？”
有人问：“什么是悟道？”
小和尚答：“知道了伤在哪里就是悟道。”
又有人问：“什么是得道？”
小和尚说：“心里没有遗憾了就是得道。”
小和尚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滑落下一滴泪水，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不可能得道，因为心里遗憾太多。
小和尚背着人会把那两瓣枯干了的荷花托在手心里欣赏，如同托着他曾有的幸福和爱情。每到此时，他就会激动地涨红了脸，这使他仿佛看到了不远处荷塘边的那个少女，她手里轻拈着一朵荷花，正甜甜地朝他笑。她的笑就是他心里的荷花啊！笑一笑，他心里的荷花就会满河塘盛开。
小和尚的师兄悟净早就觊觎他这个住持的位子，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后来悟净在山下的怡红院里鬼混，认识了一个叫梅香的风尘女子，悟净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他对着梅香说，只要让红莲和尚破了处子之身，他这个住持的位子就可以自行让开了。梅香嫣然一笑说：“我有办法让他童子之身不保。”
悟净说：“我要是当上了住持，一定会大礼相谢！”
悟净告诉梅香，假若红莲和尚问起她名字，就说自己叫荷花。因为红莲和尚曾经爱上过一个叫荷花的女子的故事，在这座寺院里已经不是秘密。
梅香让悟净准备了一顶软轿子，独自上山去找红莲和尚。小和尚闭着眼睛，任她怎么搭讪，也不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梅香无计可施，只得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说：“夜半时分，我在寺院外的荷花塘等你，我看看你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闻听此话，心里一惊说：“女施主，敢问你芳名？”
梅香扑哧一笑说：“我乃当年的荷花。”
小和尚一时百感交集，眼睛里一热，滚滚热泪划落腮边。
小和尚夜半时分如约而来，果见一个女子在荷塘边坐等，模样和神态宛然当年那个少女。小和尚看见女子含情脉脉，一汪秋水地看他，赶紧把眼睛紧紧地合上。梅香见状，上前挑逗说：“小和尚见我，为何没有了当年的样子？你可把眼睛睁开啊！”
小和尚说什么也不肯睁开眼睛。梅香一只玉手蛇一样轻轻滑进他的脖子里说：“大师不想看到小女子，心里就是想着小女子，大师眼睛里是不是失去了荷花，才由此想到了合着眼睛过日子啊？”
这句话说到了小和尚心里，自从眼睛里没有了荷花的倩影，小和尚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景色都死了。听到荷花嘴里喷着香气叫了声“和尚哥哥”，再也把持不住，往日的相思苦河水一样爆发出来，揽住荷花，行却了男女之事。小和尚嘴里喘着粗气，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悟净鼓着掌从一侧闪身出来说：“红莲和尚修行好，数载苦守在庙中；可惜十年甘露水，洒入荷花两瓣中。”念完这一句话，抚掌大笑。
小和尚满面羞惭地说：“从今以后，这庙宇的住持就是你了。”
小和尚下山的时候，忘不了带走那两瓣风干的荷花，一瓣洒在了曾经注满了爱的河塘里，一瓣随身携带着，荷香两瓣，一瓣留在自己心中，一瓣交给记忆存储。小和尚离开河塘的时候身后又是一个荷花盛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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