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悔（小小说）

 聂  鑫

女人结婚早，十八岁就嫁人生了孩子。女人虽是结了婚的人，但长得细皮嫩肉，皮肤光滑的跟露珠一样。大山里的人都说她应该嫁给城里人，不应该在大山里煎熬受苦。

女人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没进过学校的门，一个字也不认得。有一年她小姑出嫁，他在她家做木匠活，活做完了，她的心也跟着他走了。女人不想在山沟沟里天天吃那难以下咽的谷糠饼子，也不想住那黑暗潮湿的石头房了。女人只听别人说他的家乡是个好地方，可以天天吃上白面馒头，还可以吃上油酥酥的鸡蛋饼，女人就跟着他义无反顾地走了。

女人刚来到他家里那一天，他母亲给她特意烙了一张油酥饼，还给她弄了一碗葱花炒鸡蛋，那一天她有滋有味地吃完了那张饼，还吃完了那碗葱花炒鸡蛋。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他的母亲等她吃完了就问她说：“想不想天天都吃这样的饭？”她点点头说：“想！”他母亲说：“想，就留下来吧！”女人心里高兴，点头，一次次点头，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连眼泪也流下来了。

女人留下来以后，每天不用再吃那难以下咽的谷糠饼子了，逢年过节的日子里还吃上大鱼大肉，但想到山里的孩子和孩子他爹，她的心里就一阵阵发痛，他看到她躲在屋子里流眼泪就问她是不是后悔了，她摇摇头说：“我不会后悔，一辈子也不会后悔的。”每一次流完泪后，想一想难以下咽的谷糠饼子，潮湿昏暗的石头房子，她的心里马上就得到了一种平衡和满足。

“慢慢地就会把孩子和孩子他爹忘掉的！”她常常这样想。

时光荏苒，十几年过去，他们这一带彻底解放了。每户穷人家里都可以分上几亩地，还可以分得几袋谷子和玉米。这时候，她又想到家里的孩子和孩子爹了，孩子现在该长大了吧？该学会一个人在山坡坡上放羊了吧？儿子现在算起来应该有三十多岁了，他是不是娶了媳妇呢？她原先的男人是贫农，他也许会分上几亩田地、几袋谷子和玉米的。她这样想一次就会在心里笑一次。

女人想到大街上去打听打听山里的情况，迎面遇见了一支队伍，都是全副武装的解放军，老百姓们敲锣打鼓一个个欢呼雀跃，都在庆祝抗战胜利。那走在前面的一个当官的大兵，长得浓眉大眼，腰里挎着盒子枪，胯下骑着高头大马，简直威风极了。女人越看越觉得这个当兵的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从哪里见过。女人向人打听这个解放军的大官是谁？旁边有位老大爷告诉她说：“这是山里祥子的儿子，如今是个师长了！”

祥子正是她以前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