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精神的保护
今天我想和诸位讨论的是“创新精神的保护”。自1912年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在《经济发展理论》一书中首次提出“创新”概念以来,“创新”就被认为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不竭动力而受到广泛关注。人们不断在追问:到底什么是创新?怎样才能创新?
《广雅》中说:“创,始也。”意思是创造新的事物。英文中Innovation(创新)起源于拉丁语。它至少包含了以下三层含义:首先是更新,就是对原有的东西进行替换;其次是创造新的东西,就是创造出原来没有的东西;第三是改变,就是对原有的东西进行发展和改造。
创新并非是多么神秘或遥不可及的东西。任何一项事物,只要你做得比以前好,或者和以前不一样,就意味着是一种创新。比如,过去人们都是坐着拉二胡,女子十二乐坊突然站起来拉了,这就是创新;比如,人们过去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你发明了汽车,可以不靠两条腿了,这就是创新;再比如,以前通往这个会场有一条路,但今天这条路被封起来了,我只好另外再寻找一条路。由于不熟悉,找了很久,还走了很多弯路,最后从未名湖边的一条小路走过来。这也是一种创新。因为除了原来的道路之外,我还发现了通往目标的一条新的道路。
今天,随着我们对创新作用的认识不断深入,我们越来越强调创新精神的培养。今天论坛的主题正是要探讨创新人才的培养和选拔。但是,在我看来,创新精神本质上是不可能被培养的,充其量它只能受到保护。如果我们通过好的教育和制度保护了人们的创新精神,就实现了我们的目标。反之,如果我们一方面在不断强调培养创新精神,另一方面却在不断破坏人的创新精神,那么,不管我们的口号喊的多响亮,我们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
小孩子最具创新精神。他刚生下来,没有任何人教他,他就会哭,就会爬,慢慢地自己会走。相比以前不会哭、不会爬、不会走的状态,这就是最重要的创新。但遗憾的是,当我们慢慢长大成人,开始接受教育的时候,这种创新精神就慢慢地受到阻碍,甚至被扼杀了。我们接受的教育越多,我们被扼杀的创新精神就越多。
回想我自己的受教育经历,非常鲜明地体现出这一点。我就是这样的教育制度下的牺牲品。上初中的时候,学习平面几何中的平行线,老师告诉我们:“平行线不能相交。”我又问了老师一个问题:“平行线为什么不能相交?”这一次,老师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哈哈大笑,像是在看一个傻瓜。她说:“平行线当然不能相交了,相交了还能叫平行线吗?”这样的回答当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嘲笑了我。那时候,我已经进入青春期,班上有我心仪的女孩,这样没有面子的事情,当然使我彻底丧失了学习数学的任何兴趣。
我的故事其实并不是一个笑话。我们的教育几乎每天都在扼杀着像我一样的“天才”。宋代伟大的哲学家程颐说过:“学原于思”。这个“思”字,既意味着思考,也包含着提问的意思。思考了以后不明白的就要问,不断地提问,就有可能不断地发现和创造。遗憾的是,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会提问,越来越提不出问题。过去说“三棒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现在是无论你挥多少次棒子,也甭想让学生自己提出问题来。
现在的学生,在高考唯一的“指挥棒”下,只知道做题,刷题,背题。无论多难的题目,只要有题型,都能解答出来;无论多简单的题,只要没有题型,就完全束手无策。今天的学生,只会做题,却不会思考;只会回答问题,却不会提出问题;只会解答有唯一答案的问题,却不会解答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面对这样的学生,又怎么去培养他们的创新精神呢?
前不久,一篇在微信上流传甚广的文章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作者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为什么一个只有8000万人口的德国,却贡献了世界上超过一半以上的诺贝尔奖得主?作者认为:这是因为,德国的宪法规定,不得对上小学以前的孩子进行知识上的超前教育。一定要给孩子的大脑留出足够的想象空间,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他们的创造力,而不能像在硬盘中存储一大堆没有用的知识一样让孩子过早地接受知识教育,否则,他们就丧失了主动思考的能力。
这的确对我们的惯常思维提出了挑战。试想,如果所有的学生都成了应付考试的机器,如果所有的大学教授都变成了发表论文的机器,那么,我们拿什么去和世界上的其他民族竞争呢?今天,世界上哪一个重要领域的标志性成果是中国人创造的呢?除了王选先生的汉字激光照排外,我们用的微博、微信、淘宝,甚至我们听的“中国好声音”都不是中国人自己的原创。我们早已习惯甚至麻木于抄袭和模仿。我们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创新欲望和能力。缺乏创新的繁荣是建立在沙砾上的繁荣,也是无法获得尊敬的繁荣。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成为世界上经济总量最大的国家,但所有的产品都不是我们的原创,那将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大的悲哀和耻辱。对此,我们必须要保持极为清醒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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