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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体裁的“小说”

(2009-08-02 10:16:54)
标签:

所长

市长

试验田

知识分子

生前友好

庐山

休闲

分类: 小说

 

白玫瑰 红玫瑰

 

沈明明

 

老吴死了。脑溢血。终年49岁零八天。

老吴刚评上研究员,省职改办的批准文件网上已经可以查到。只是所里还没有来得及办理聘任手续。

科研所的谢大姐,以工代干,兼单位的工会主席,是科研所主管局李局长的夫人,为人热情直率,所里的生老病死之类的大小事她都前后忙活张罗。听说老吴死了,先是惊异,接着流泪,然后吩咐,“老吴是个好人,他的后事得隆重操办”,所长和所总支书记点头称是,分别表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绝不吝啬。

因为是生前好友或别的原因,我被谢大姐点名选进了老吴的治丧委员会,兼排名最后的“副主任”。平生从未任过官职,我由衷地谢过了谢大姐,第一次有了进班子的感觉。

老吴的遗体被拉到了殡仪馆。我随车到了。我认真地端详着老吴的遗容,百感交集。那张清秀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几乎找不到皱纹,仔细地看,眼角边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浅浅的曲线。它使我想起了他的笑容,他酒后的笑必定伴随着声音。他爽朗的笑着,在场的人,即使与老婆刚吵完架,无不受之感染而为之动容。

谢大姐给我交代了许多,交代不是一遍。在场人多的时候,交代得更仔细,声音也更大。后来,她干脆给了我一张打印好了的治丧日程安排及注意事项。单位的电脑坏了,显然她是在家打印的。对于我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办事能力,谢大姐是有充分理由不相信的。她常常说,你们这些男人,只会读几本书,根本不会生活。谢大姐称的“男人”里,老吴算是典型。对此评价,所里自上而下都点头认可。

所谓的治丧委员会,除了我,主任副主任都是单位负责人兼任的,这是惯例。一般来说,主任副主任是没有具体工作安排的,因为有下设的办公室,办公室负责具体的事务,这也是惯例。因为是生前友好,老吴的亲属、朋友及社会关系我比较熟悉,我义不容辞地当起了死者与他的生前友好的联络员:以最短的时间、最节省的电话费用支出将老吴的死讯告知最多的人。

老吴的夫人及正在上初二的儿子从另一个城市打的当天下午赶到了单位。此前,并没有告知她老吴已经过世,只是含糊其词地说他病重。当她下车看到按顺序排列迎候的所有在家的领导时,即刻瘫软于地,昏死过去,老吴那身高近一米七的儿子惶然不知所措。大家一涌而上、不由分说而明显地有些杂乱无章地将他俩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单位最好的那间会议室。柔软的沙发上,吴夫人终于苏醒了,人们说什么,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未曾听到,她在一鼓作气地哭泣着。在场的同志们都纷纷掉泪,手绢、餐巾纸、衣袖,各显其能。

过后想起来,当时的场面,着实真挚感人,即使连只猫都没死,你也会掉泪的。以前,成语有兔死狐悲之说,未得其解。而今,身临其境自然了然于心。

从单位到殡仪馆,到夫妻生死会见,吴夫人自始至终以泪洗面,声音时而柔肠寸断,时而竭斯底厉,令人防不胜防。看着平静安详的老吴,再看着悲痛欲绝的吴夫人,心里突然的想起了庄周的生死比较,死了原来是如此的平静、豁达、无私无畏;活着呢,是如此的脆弱、悲伤、苦海无边。

老吴大我六岁,是单位的现有的三个副研究员中的一个。二十多岁时就被人们称作“老吴”,一半是因为他是当年所里的唯一的大学农业本科毕业生,一半是因其胆小怕事,脸皮薄如纸,为人做事谨慎有加,少有同龄人的那种火热的感情和奔放的豪气。其实,老吴有着浓密的黑发和白晰的肤色,即使由于田间地头的农业科研,也没有让人感到他有丝毫的苍老。跟地地道道的首席农业科学家袁隆平先生相比,从外貌上看,他更象一个保养有方的医生。

他和吴夫人是当年农大的同班同学,大学四年,他们几乎没有说上一句话。他们之间的婚姻纯属啼笑姻缘。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城市,他来到了我们现在的这个距离城市数十公里的科研所。她很快结了婚,他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做着单身汉。她很快离了婚,经毕业五周年同学集会的一致公决,判决他俩结为夫妇。婚后,依然各在一方。孩子出生后,许多同学朋友劝说老吴申请回城,夫妻父子团聚。老吴动摇不定,找我商量,我也赞成他回城。可每每是在谈话的第二天,他又来问我,到城市去了,我干什么呢,那里又没有我们的试验田?!的确,那一阵,人们经常看到他在试验田边蹲着发呆。日月如梭,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老吴没有走。

没有走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城里没有试验田只是一个借口。老吴的夫人是二婚,多种渠道的消息让他知道,他的夫人在他离开的时候依然与她的前夫保持着某种藕断丝连的暧昧关系。他曾痛苦地跟我说过,我也从他的同学那里得到了证实。不幸的是,对他这样的知识分子,因为脸皮薄,这种事本来是对方的错,自己却根本不敢声张。出于那脆弱的自尊,别人的错也只得自己担着。久而久之,在感情的问题上,除了脸面,老吴基本是心如止水。正如他跟我说的,他没有爱情,甚至没有通常意义的亲情。

或许,正是情感的纠葛痛苦造就了老吴。他的无公害水稻研究成果不断。由于水稻与许多植物生长的共性,这些年,一些顶着绿色蔬菜基地帽子的承包老总经常找到老吴,劝说其加盟,许以种种令人心动的条件。老吴都拒绝了,理由都是一个,等他的无公害水稻科研课题结题了再说。我和所里的同志都知道,这一课题的完成与否,是老吴研究员能否转正的最关键因素,也是他自己科研能力的最好证明。老吴多次跟我说,课题一结,立即转向于试验无公害蔬菜研究,并邀请我加盟“指导”,让我和他都成为少部分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吴夫人的突如其来的哭声让在场的人回到了老吴的灵堂。所里的领导们轮番安慰,“节哀”一词使用最多,旁边的女性有关无关,陪着哭泣,看着使人觉着是领导提前交代的任务。

所里很穷。所长有些力不从心地问吴夫人,老吴走了,我们很心疼,孩子还小,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吴夫人让所有的人感觉到她忍受了巨大的悲痛,哭诉着自己身世的不幸和对老吴炽热的爱,然后表示未成年的儿子将是农业科学研究的接班人。顺理成章地,儿子的抚养、读书、就业以及她丧夫后的政治经济生活等方面的悲惨境遇只能听由所里照顾和安排......

老吴不是革命烈士,也算不上因公殉职,甚至也谈不上意外事故,但他又的确死在工作岗位上,这样一来,给老吴家属以何种的且单位能承担的经济补偿,所长们并没有底。本是想乘机试探性地摸摸底,没想到,在悲痛无比的吴夫人面前,射出去的箭又完好无损地射回来了。所长书记们互相瞟了一眼,没了声音。

尴尬的局面被谢大姐打破了。

“小李来了!”

在场的,除了安详躺着的老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进来的小李。小李?她是我唯一没有通知的老吴的“生前好友”。小李,不是我们所里的,是所旁边一所中学的老师,三十好几,尚未婚配。她的未婚原因,谢大姐曾公开半公开地作过权威解释:这大姑娘死喜欢老吴!

“刷、刷、刷”,所有的眼睛如同刹时通电,整齐地指向了小李。小李穿着一套显然是有意选择的黑色裙装,且戴着一副深色眼镜,除了被黑色映衬的过于削白的脸,她的表情令人难以扑捉。

她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老吴的遗体,双腿跪下,泪水顺着脸颊,奔涌而出,嘴唇乌黑,不停的颤动着。在场的人,包括吴夫人,几乎都像老吴一样地停止了呼吸。人们只见她从手提的挎包里,拿出了九朵鲜艳的白色玫瑰,她逐一地亲吻着每一朵玫瑰,逐一地将它们排放在老吴身体的两侧,最后的一朵轻轻地放在老吴的胸口。她抖动着的嘴,或许说着什么,但没有可以听得见的声音。她努力地支撑着瘫软的身体,站了起来,没有一句招呼,缓缓地、然而依然是旁若无人的走了。

所有的眼神似乎都没有跟上眼前的景象,因为没有人作出及时的必要的反应,吴夫人的一声“她是......”唤醒了大家。谢大姐和所长正准备向吴夫人作关于“她”的解释时,主管农业的市长在谢大姐丈夫等相关领导的陪同下,步入了灵堂。我们十分惊异,作为主管联络的治丧委员会副主任的我,不仅没有通知小李,更没有通知市委市政府。我愧疚地看了一眼谢大姐,她都明显有些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市长等一行领导,向遗体献上花篮和花圈,逐一与在场的所领导握过手,表情严峻而悲痛,所有的人都努力的做着领导们同样的表情。没有人说话。市长在老吴的遗体前带头鞠躬,所有的人都跟随鞠躬。市长来到吴夫人面前,吴夫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泣,市长及领导说了许多有关节哀、平时关心不够、老吴不错、有没有困难、农业系统干部职工要向老吴学习的话,旁边的新闻记者在认真地做着笔记。走的时候,市长特别交代所长,老吴是中青年优秀知识分子的代表,也是忠实实践三个代表的典范,是中共党员的优秀典型,应当厚葬,应当隆重追悼,应当号召全所乃至全市的知识分子向他学习......

在大家点头称是的同时,谢大姐嘟喃了一句,可惜啊,老吴还不是党员呢。显然是听到了,市长义正词严地责问所长,这么好的同志,怎么没有培养他入党呢?可不可以追认他为中共党员呢?所长检讨平时对群众对知识分子的关心不够,最后说,可惜啊,老吴生前没有写过入党申请书。市长因势利导,指示说,以后对普通群众要更多关心、更多爱护、更多照顾,以人为本嘛,政治上要关心他们的成长,经济上要关心他们的困难,生活上要关心他们的冷暖......要造成一种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劳动、尊重创造的社会氛围......听着市长一席高屋建瓴而关怀备至的话语,所领导无不为自己的领导能力和领导作风感到羞愧和失职,纷纷表示要进一步学习,进一步提高,进一步加强知识分子工作,云云。

市长及其一行领导走了。谢大姐开始了自我批评:都怪我,本来要同志们大家早点作好准备,昨天我回家跟我当家的说,老吴死了,他马上请示了市长。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来,没想到他们今天真来了......

还没有从市长光临和指示中回味过来的所长听着谢大姐的自我埋怨,一言不发,表情异常严峻。

所长的此时的心理活动我是能读懂一二的。就在去年,所长让我代表所里的群众跟他一起去见市长。我是所里的高级知识分子,人缘也不错,在本市内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见市长的目的很直接,准备提拔老吴担任所里多年空缺的主管科研的副所长。此前,书面报告早已交到了市长手上。这次只要市长点头,马上就可上报市委组织部考察任命。市长听完了我们的来意和汇报,没有立刻表态。约有几分钟的思索和沉默,终于开口了。对提拔老吴的事他未置可否,只向我们提了几个问题,老吴现在是副科级吗?有没有满三年?我市是农业大市,农业科研工作非常的重要,他有能力做好这个领导工作吗?据说他是一介书生,思想也不稳定,想调走,是吗?上一期的党校科级干部短训班有没有派他参加?再说,老吴的科研能力不错嘛,我们不应当分散他的精力嘛!?所长本想据理力争,结果几个问题下来,只落得个面红耳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再说下去,甚至担心引起领导的怀疑,如此死皮赖脸地推荐一个人,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呢?

我们无功而返。不到一个月,市里给所里派了一个主管科研的副所长,他是原市办香猪养殖场的场长,因所谓香猪养殖纯属骗局,养殖场破产,一直没有合适的安排。他来所报到的第一天,谢大姐就认出了他,“你不是市长夫人我大姐的大侄子么?”从此,在背后,这位副所长的“大侄子”的外号被人们叫开了。

随着夜色的降临,那白色的玫瑰显得分外的刺眼。

对我来说,那一枝枝的白玫瑰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

在短暂的人生旅程中,除了科研,老吴的业余生活只有两件爱好,二胡和酒。

在所里,我和他都算单身汉,并住在相邻的两间单人宿舍里。说是宿舍,其实是文革时期县共大遗留的校舍。因为是临时居住,没人以它为家,所以它的破烂程度也就在所不计。老吴不一样,妻儿距离遥远,加上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他把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几乎是每天的黄昏,人们都能听到悠扬凄婉的二胡声。每每听着,心潮翻滚,不得平静,情如乱麻。感情之间的相互激荡有时比口蹄疫传染性还要强。数次,我指责老吴,你就不能拉点高兴的,非要大家跟你一样沦落天涯、背井离乡?话虽这样说,多年来,在那让人充满绵延不绝的乡愁和相思的二胡声中,我陪着老吴敖过了数不清的周末。

对上班族来说,周一是黑色的,周末是红色的。老吴和我都正好相反,上班是愉快而充实的,周末却必须面对真实的寂寞和孤单。酒,成为我们生活中战胜一切哀怨、忧愁、孤独、失落的良药。在寒冷昏暗的灯光下,没得酩酊大醉,谁也不会撒手的。

小李,就这样地进入了老吴的生活。小李的父亲是所里的老所长,退休在家多年。十多年前,她从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在城里做老师。数年前,因为母亲健康的原因调回附近镇上的中学教书。不知什么原因,内外在条件都非常不错,也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的小李,却一直独身。老吴的二胡和藏书成为他们认识的桥梁。与许多耳熟能详的经典感情故事相雷同,老吴爱买书,小李爱读书,借书还书,再借书再还书,周而复始。当然,交流读书心得也就顺理成章了。尽管老吴生性内敛,言语木讷,但不鸣则罢,常常一鸣惊人,震煞四座,切中要害,画龙点睛。尤其是那些名著中的乾坤锦绣,他都有大异于纷纭众说的独立解悟。

一个夏日的周六晚上,借着酒意,老吴放肆地吟唱着唐诗宋词。照例,我和小李做着忠实的观众。“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那身材拙笨的老吴居然全身起伏,恍悠不停,颇有当年太白获释而“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洒脱。突然,他问,刚刚你们听到了什么?哈哈,这是老李给我们取名字呀!庐山脚下的城市叫什么?九江!对啰!你小李的老祖宗李白就是在庐山写下这首《庐山谣》的,刚念的几句里有“九”有“江”,明白了吗?这就是九江的来历呀!

较之相声里的“歪批三国”,老吴酒后的机智,让小李和我耳目一新。

大约不久后的一天,老吴端起严肃的面容来找我,说,我可能犯错误了!我伤害了一颗玉质冰心!面对他的庄重表情与华丽用词所构成的巨大反差,我感到了滑稽!原来,就在那一天的酒后,老吴护送小李回家,路不长,只有一百多米,途中,老吴酒劲上窜,有了空前的勇气,说,小李,你真的很漂亮!小李脸一红,没等老吴继续往下说,一个人加快了脚步跑回了家。都几天过去了,再没有见着小李的身影,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老吴又是自责又是无对象的埋怨。

姑娘的心,谁也别想猜透,我不着边际地安慰起老吴来。他一再强调,他对小李的赞美没有任何的虚假,也没有任何的功利目的,等等。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随后的二十多天里,老吴恢复了他沉默寡言、谨慎木讷的本来面目。每天都无声无息地奔走于实验室和试验田之间。

这天是老吴的四十九岁生日。按照当地的说法,“做九不做十”,这也算是老吴的五十大寿了!人过半百,也算是到了人生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了。我在小镇上偷偷地为老吴订了一桌晚饭。他的生日他自己是从来不记得的,准备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晚上老吴如约而来,从其并不舒展的面目来看,他是冲着酒来的,预备着一醉方休。当他看到丰盛菜肴之外的生日蛋糕,加上坐着几位多年来风雨兼程的老友,老吴满面的愁云一扫而空,换上了浩荡的春风。眼里分明噙着泪花。

“我老了!是真的老吴了!”老吴的声音有些哽噎。

“拿酒来!人生几何,把酒当歌......”

一巡酒刚过,门外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声“吴老师,祝你生日快乐!”脆亮得像一串银铃!小李来了!

未及坐下,小李开始数落起我来了,你们关起门来大吃大喝,怎么连小妹也忘了呢?给,吴老师,这是献给你的真诚祝福!

九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映红了小李那张青春的脸。大约有二十秒钟,换句话说,刘易斯在百米赛道上已跑了个来回,呆若木鸡的老吴才回过神来,微微地抖动着双手接过了姑娘的鲜花。

同桌的我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老吴好像脱胎换骨了!沙哑的声音吼着《北国之春》,唱到第二段里的一句歌词“虽然我们已内心相爱,至今尚未吐真情”时,声音格外柔顺优美,眼角间或瞟向小李,小李托着她那因为酒而红了的脸,双眸闪亮。“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老吴的声音咽了,大家鬼哭狼嚎似的帮着腔,分明,我看到了老吴面颊上的两行清泪,他醉了,我们都醉了!

就在几天后,他无声无息的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哀乐不停的播放着。上午九时,老吴的追悼会要正式开始。计划十点整,他将被送进焚尸炉。

这是唯一的领导发言没有掌声的会议。不大的灵堂内,挤得满满当当。我有些诧异,我通知了这么多人吗,老吴生前有这么多的好友么?

所长所致的悼词中,除了老吴的生平介绍那段平铺直叙外,其余都充满着溢美和赞扬,那都是老吴年年的年终考核中从未获得的评价。

转回头一想,老吴也确实没有什么生平可谈,他的一生只工作和战斗在这一个地方。他有事业,却是未竟的;他有婚姻和家庭,却似乎形同陌路;或许,小李在他的情感世界中有着特殊的位置,可他却无法真正带走那洁净的九朵玫瑰......

老吴曾对我说,人都是从无中来,又回到无中去,《道德经》中的“无中生有”已说尽了这个道理。人的出生证与死亡通知书是同时拿到的。人生就像去市场购物,去的时候有先有后,似乎有着某种默契的顺序,离开的时间就不一定了,先到的未必先离开,后来的也不一定后离开。人的出生也似乎有某种先后顺序,不过离开时总会出现一些插队抢先等不守规矩的混乱现象。

当时,我称赞老吴贴切而形象的比喻十分生动和深刻。此刻,不由得怨恨起来,老吴阿老吴,一生里,别的事情你都没有插队抢先,为什么偏要插队争先离开那个“市场”呢?

追悼会在预定的时间内结束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拔掉了老吴躺着的冰棺的电源,他们将他送进了焚尸炉......

站在老吴身后的现在来想,那属于老吴的四十九年仿佛是一条虚拟的弧线。它似乎存在过,又似乎没有任何的确定着的存在,总归,它流逝得几乎没有踪影。哲学里的存在和不存在原来是如此的不确定或不可知。生命流转,活着的人经常使用“川流不息”去形容;而因为老吴的“曾经”存在,与我们现在的存在一样真切,所以,“大江茫茫去不还”,再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在老吴培育着水稻的试验田边,小李在咽咽地哭泣......

看着即将收获的水稻,我已经知道,又一个季节过去了!

明年的稻田里,新的一片绿色将会生长,新的生命又开始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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