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起风波

菊梅送走了任光远，回到屋里，金庆林就象幽灵一样跟了进来。菊梅听见后面有脚步响，回头一望，见是金庆林，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心想这和任光远在清石谭的事怕是黑娃给他说了，神情就有些慌张。见金庆林进来，菊梅就往外走，金庆林迎面挡住菊梅，嬉皮笑脸地说：“怎莫？不欢迎我！我一来你就要走。”

菊梅故作镇静地说：“我要出去，有事。”

金庆林旁敲侧击，语调深沉地说：“怎莫？刚从清石谭回来，又要有事出去？”

菊梅心头一惊，心想他是知道清石谭的事了，但仍色厉而内荏地说：“我去那里，你能管得着吗？”

金庆林仍是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我是管不着你，但你在清石谭做的事情，二柱要是知道了看不打死你，全村人看都不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破鞋，我看你这脸往那搁。”

菊梅听了，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低下头心里慌乱的想着，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金庆林走上前，盯着菊梅假惺惺地说：“其实黑娃我已吓唬他了，不让他胡说，这村里也就是我知道了，说与不说也就在于我了。”见菊梅没言语，便加重语气，一字一板地问道：“你说——我说——不说？”

菊梅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见金庆林这样问她，便抬头祈求道：“叔，你不要说。”

金庆林色迷迷地盯着菊梅，阴沉地说：“我不说可以，你怎莫报答我呢？”

菊梅听了，低头没有言语，她虽然已知道了金庆林的来意——，但这是不可能的。但若不答应，他肯定会添枝加叶，到处传扬，弄得满村风雨，人人皆知，到时自己咋样在村里呆下去呀……，想到这里，一时竟乱了方寸，没有了主意。这时，金庆林走上前，轻轻把菊梅揽到怀里，见她没有拒绝，心花怒放地说道：“你早知道这样就好了——”说着就把她搂到怀里，手在她胸上乱摸。经这一惊一吓，菊梅早已浑然没有知觉。金庆林便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手伸进了她的内衣，摸着了她丰满的乳房，掐疼了她尖细的乳头。菊梅这才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他，羞愤地喊道：“你滚开!”

金庆林正在兴头上，见菊梅这样，恼羞成怒，便气急败坏地指着菊梅喊道：“你，你等着。”说完便悻悻离去。

几天后，有关菊梅是破鞋，是婊子，男人在外打工，她在屋里偷汉子的流言蜚语顿时在村里被传得沸沸扬扬。菊梅走在路上，就有三三两两的婆娘媳妇对她指指戳戳，那些四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就对她逗引调戏，吓得她呆在屋里深居简出，不敢出门。一到了晚上，那些光棍们趴在窗子上喊她的名字，叫她开门，吓得她屏声静气，成晚上都在胆颤心惊中度过。村里的这些流言，通过去城里打工的人也传到了二柱的工地上，不久二柱就知道了。

………………

二柱是在天快黑时回到村的，自从他在工地上听到了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时，便满腔愤怒，没心思干活了。他撂下手头的活，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他回到村里先没有直接回屋，而是来到了他叔金庆林家，打听情况。他来到金庆林家时，金庆林正坐在炕头上看电视，看见二柱怒容满面进来，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但仍明知故问地说：“柱子，你啥时回来的？找叔有啥事？”

二柱没吭声，坐在炕边的椅子上接过金庆林递过来的香烟大口抽着，一言不发。金庆林见状试探道：“怎莫了？有啥事不顺心？”

二柱忽地站起来，扔掉烟头，冲着金庆林问道：“菊梅是不是有男人？”

金庆林装作糊涂地笑道：“这事我怎么知道呢？你要问就问黑娃去吧！听人说黑娃在河里看见菊梅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这时金庆林的老婆从外面串门回来，看见二柱，就口无遮拦，说道：“哎吆，二柱，你才回来，你再回来晚些，你老婆就跟人跑了。你这瓜货，光知道在外面挣钱，连你老婆都管不住。”

二柱听她说完，压抑住怒火问道：“真有这事？”

金庆林的老婆扯开大嗓门喊道：“这事谁不知道？满村的人都知道了。”

金庆林嫌他老婆话多，又劝阻不住，便对二柱说：“黑娃最清楚，你去问黑娃吧！”

二柱便怒气冲冲地离开金庆林屋里，找黑娃去了。黑娃听说二柱回来，怕找他兴师问罪，便到别的村子游荡去了。二柱没找见黑娃，便摸黑回到了家里。这时菊梅已吃完饭，正坐在床上剪纸花，听见门“咣当”一声，二柱怒目横眉地推门进来，把她吓了一跳。她忙跳下床，问道：“你回来了，吃饭了末？”

二柱看着她，声色俱厉地说道：“我气都让你把我气饱了，还吃啥饭呢！”

菊梅知道他说的啥意思，也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但却没想到这一天回来的这末快，她看着他，无言以对。二柱冲到她跟前，指着她的鼻子象审问犯人一样问道：“说，你是不是和别的男人睡觉了?”

菊梅的心跳得“嗵嗵”的，没有吭声。

二柱便抓过菊梅的头发，怒吼道：“你这个婊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就把她扔出去一丈来远，跌倒在床边。菊梅慢慢从床边站起来，就像老鼠见到了猫——缩做一团，二柱又冲到她跟前，左右开弓又是几个耳光，打得菊梅头晕眼花，鼻青眼肿，她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便抬头怒视着二柱说道：“你有种把我打死了算了。”

二柱更加来气，冲上前又是一脚，把她踢翻在地，大吼道：“滚，滚！”

菊梅听了，猛然站立起来，扭头狠狠地看了二柱一眼，便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消失在了夜幕里。二柱想叫住她，但欲言又止。

菊梅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堤跑着，河边的树枝挂破了她的衣服，地上的沟沟坎坎绊倒了她无数回，她仍然在黑夜里跑着。她感到胸闷，憋气，喉咙里呛住说不出话来。往常她要是在这夜里行走，四周阴森森的,她会觉得恐怖,而现在，她竟浑然不觉。她就这样一直在黑夜里跑着，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跑了多长路程，正跑着，就突然一脚踩空，跌下河去。

第二天，有人在河边发现了她，她被夜里的寒气冻得四肢冰凉，昏迷过去。幸好发现她的人是她娘家村上的人，便忙通知了她家人，她父亲才带人把她抬了回去。经过几天的调理，她原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她母亲哭着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弄不清她怎莫回事，每次问她，她都低头不语，直到最后二柱找上门来，她母亲才知道了是怎莫回事。

那天晚上二柱见菊梅跑后，这几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最后又见菊梅几天没回来，便感到后怕，担心她有个三长两短，她娘家问她要人，于是便四处打听，才终于打听到菊梅跑回了她娘家，便在一个上午，来菊梅的娘家水磨村来找菊梅。二柱进到院子，看见菊梅的父母坐在院子说着闲话，他的女儿娜娜在院子跑着玩耍。他来到菊梅的父母跟前，叫道：“爸，妈。”菊梅的父母看见了他，却背过头去，不理他。二拄硬着头皮又叫道：“爸，妈，菊梅在你这末？”

菊梅的母亲这时忍不住了，她怒火冲天地骂道：“你这时候想起找我女儿了，我女儿夜里跌倒河里差点就叫水冲走了，你到哪儿去了？我女儿满身的伤，是哪来的？你给我说！说不出你就别出这个院子。”

二柱象老牛拉破车——慢慢吞吞地说：“这也不能怪我末——”

菊梅的母亲大声喊道：“啥？不能怪你！你真是光屁股撵贼——胆大不知羞。你把我菊梅打成这样子了，还说不怪你！”

二柱再说不出话，头迈向一边。

一直没有说话的菊梅父亲这时站起来，走到二柱跟前，问道：“你两口到底为啥事，弄成这样？”

二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菊梅的父亲以为二柱理亏，不敢说，便大声训斥道：“你说话呀！男子大丈夫，敢做敢当，事敢做出来，就不敢说出来！”

二拄被逼不过，便愤愤不平的说：“菊梅和其他男人鬼混，我才打了他。”

菊梅的父母听了，惊呆了半晌，菊梅的父亲才盯着二拄，认真地问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你看见了？”

二拄说：“我没看见，村里的黑娃看见了，现在满村的人都知道。”

菊梅的父亲沉吟了半晌，才对菊梅的母亲说：“你进去问你女子去，看有这事末？要真是这样，我这老脸也丢不起，这屋里也不能让她回了。”

菊梅的母亲进去了许久才出来，她出来一脸的漠然，对二拄说：“你走，菊梅不想见你。”

二柱不想立刻就走，菊梅的母亲撵着他说：“你走，你走!”

二拄只得往出走，娜娜在后头喊“爸爸”，二柱想领娜娜回去，二拄的父母不让，二拄只得一个人悻悻然回到枫树坪村，他先没回屋，而是找他叔金庆林商量去了。

金庆林不仅是一村之长，在村里说话办事也有一定的威望，村里人无论遇到大小事情，都爱找他商量，让他拿主意。二拄来的时候，金庆林和他老婆正趴在院子的小桌子上吃晌午饭，见二拄进来便问道：“柱子，吃饭了么？，在叔这吃饭。”

二拄没心情地说：“我不想吃。”

金庆林关切地说：“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心发慌，不吃饭怎么行呢？

二拄心情沉重地说：“我来找叔是商量个事情。那天晚上我从你这走后，回去就把菊梅收拾了一顿，菊梅就跑回她娘家了。我今个去她家找她，不但没见上人，还让她爸她妈把我撵出来，骂了一顿，你说这事咋办呢？”

金庆林寻思着问道：“她爸她妈怎末是这种人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金庆林的老婆也在旁插话说：“这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依我看，她不回来就算了，婶从给你介绍一个。”

二柱低头不语。

金庆林又说道：“菊梅这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已经是家喻户晓了，我看你二拄这脸面以后往哪搁？你在这村里往后咋立脚？”

二柱心里顿时没有了主意，便问道：“叔，你说这事咋办呢？”

金庆林斩钉截铁地说：“咋办？快刀斩乱麻，跟她离了算了，省得这脏水再往你身上泼。”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金庆林这样说是有他一番用意的：他是想唆使二柱和菊梅离了婚，一是以后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调戏菊梅，不用碍于二柱的情面；二是以前他调戏菊梅的事也不怕二柱追究了。但二拄不知情，只以为金庆林在替他着想，给他出主意。二柱这时听了金庆林的话，便定下决心说道：“行，就跟她离了算了。”

停了一会，二柱又犹豫地说道：“这跟菊梅离了，再找菊梅那样的媳妇就难了。”

金庆林笑道：“不出百步，必有芳草。你不聋不哑，年龄又不大，还愁找不上媳妇。”

金庆林的一席话，才使二柱有了自信，他相信即使离开了菊梅，以后还能找到比菊梅更好的媳妇，就起了和菊梅坚决离婚的念头。没过几天，从菊梅的娘家也传出话来，菊梅要和二柱离婚。事已至此，双方都没有妥协退让的意思，二柱和菊梅便去乡上办了离婚手续，娜娜给了二柱，但仍由菊梅带着。几天后，二柱仍旧去了城里打工，但这次再没有回他原先的工地，而是蹲在东门外的街边寻着打零工。

菊梅离婚后再没有回枫树坪，而是一直在她娘家呆着，时间一长，一些风言风语便传到她父母那里，说是菊梅和外面的男人鬼混，她男人不要她了，她没地方去，就一直窝在她娘家。菊梅的父母一往也是好面子的人，经别人这样一说，也就渐渐埋怨起菊梅，嫌她败坏了门风，把人丢尽了，就隔三差五的骂菊梅。菊梅呆在家里心情不好，经常受气，便寻思出外打工，换个环境。这个时候村里要去城里打工的人年后都走完了，她找不下伴，只好一个人，扔下女儿，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早上，离开了水磨村，坐上了去城里的长途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