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唐山大地震，我住在北京，感受着地动房摇的恐惧。大震之后，大家还都住在室外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白天大人都上班了，没人能管得了我，野惯了的我可以一天到晚在外面穷疯。一天一位阿姨喊我，她身旁还跟着一位农村打扮的老太太，看上去有点点面熟。阿姨说，小东，这是你奶奶，你小时候的保姆。地震了，她担心你，大老远专程赶来看你。那老太太看着我，拍拍我的头，摸摸我的脸，然后堆起满脸的笑容说，没事的。她拉起我的手，悄悄地往我手里塞了个叠在一起的小纸片，并使劲按住不让我看。说，没事了，奶奶走了。她就走了，一步一晃的，步子很小。她是小脚。

    她是我的保姆，不是亲奶奶。她住在乡下，从那里到我们的住处有100公里。需要走路、乘火车、再乘汽车，单程需要花至少8个小时。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我脏兮兮的小手。那是一张叠了四叠的一元钱。我只是再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一晃一晃的背影……  我立即沉浸在欢喜若狂中，一元钱呀！当时的一元钱可以买25斤黄瓜。她的背影消失了。

    ……

    30年后，和朋友一起到山里去游玩，来到一个叫镇边城的古村。当我拿着相机沿街寻觅景致的时候，看到一位老人的背影，她是小脚——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我慌乱中按动快门留下那个背影。

    我知道我的眼睛里有泪了，因为同伴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小时候我挺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