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作坊给案主做个案，常常一次可以处理好几个问题。我做的办法是首先让案主突破自己的阻抗，变得更加真实。之所以如此，是由于我这个人在需要真实的时候，就真实得可怕。偶尔，我做个案会吓跑个别来学习的心理咨询师，他们在用这样或者那样的方法在做个案，我估计都是一些治标的方法，而我的方法，对他们造成了巨大冲击……

有人也许会问，做个案要交费用，案主做个案的时候也会不真实吗？

是的。他们往往想掩盖由于种种原因难以说出口的更深层次的感觉，尤其是涉及核心问题，两性关系等的时候。在情绪方面，是与羞耻、内疚等情绪想关联的时候。

在最近的一个工作坊上，给一位案主处理了几个问题之后，他最后承认自己在两性关系上也有问题。但就这个时候，他都还不说实话。

案主：是这样的，我一方面特别渴望在两性上有很好的相处，另一方面对未来抱有很大的期待，这两者有一个很大的矛盾。我往往选择了以未来这个远大的理想，逃避了现实生活中男女之间相处不好的现实。

许金声：这个情况跟你的实际生活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想以远大理想为借口来逃避你现在的夫妻关系吗？

案主：不是。

许金声（直截了当，因为前面已经谈到一些情况，使我有把握这样说。）：我的感觉不是这样……

案主：有时候我会害怕把我爱人给甩了，等我事业成功之后把她给甩了……

许金声：这是说实话了，你现在有潜在的恐惧和内在的冲突。也就是说你对现在这个爱人还不是很满意，之所以没甩，是你还甩不掉，你还要依赖她。好多男人，也有女人面临这个问题。

（面对大家讲）

婚姻的现实关系是严酷的，是一个动态的平衡，一方提升了，另一方没有跟上，肯定要出现问题和矛盾。尤其是现在规定婚姻自由，可以离婚，当然现在又严格一点了，还有个试用期，一个月，但它是自由的。世界上最严格的犹太人这一点都发生变化了。犹太人以前是不允许离婚的，据说犹太人现在离婚率是百分之二，中国人是百分之二点五。犹太人的变化是大量移居美国开始的，受到美国文化的冲击。马斯洛的父母也是这样，他们算是犹太人中较早离婚的夫妻。在三十年代，这在当时还是比较罕见的。马斯洛当时为什么和母亲搞不好关系，与他的父母闹离婚有关系。父母离婚前就分居了。原因不清楚，但《马斯洛传》提到，他的母亲比较丑，而且性格也不好，估计有这些原因吧。他父亲、母亲一直在闹，马斯洛把这些看的清清楚楚，他是比较偏向父亲一边的。——我相信他是比较公正的。许多事情不能够“各打五十大板”，总有一个对错，至少有对多对少之区别。也可能他感觉他的父亲的心理比母亲更健康吧？他是家里的老大，比其他的兄弟看得更深。他的兄弟没有对这些冲突的体会得足够深，所以他们对马斯洛与母亲的关系有不理解。

所以婚姻关系，是一个不断处于动态平衡的状态，一对夫妻不是一结了婚就一劳永逸了。每个人都是在发生变化的，智力的变化、地位的变化、情感的变化，要不断增长。

就连罗杰斯在这个问题上都犯了个极大的错误，罗杰斯是人本主义心理学奠基人之一，他一直在宣传共情，把共情看成是人本治疗的关键。就是在这个问题上，罗杰斯体现了某种虚伪和缺乏一致性。实际上从中年以后，他跟妻子的关系就开始出现问题，但他一直在回避，至少没有积极地面对。所以有一些关于他的资料说，他在治疗中，就不时对一些女性移情，失去了中立的立场。一次，他甚至 公开对一女案主说：“我喜欢你。”

罗杰斯那么推崇共情，为什么对自己的妻子不充分共情呢？当时就应该正视矛盾，积极沟通呀！但是他没有。然后已经七十多岁了，终于控制不住了，开始搞婚外恋，而且还同时有几个。——应该说，他这点上还是诚实的，他居然希望说服他的妻子同意他搞婚外恋。这个时候，他才开始真正面对自己的夫妻关系 了。而且面对的方式非常残酷。他在会心小组（相当于心理学成长沙龙）上搞活动时，当着妻子的面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希望大家来讨论。这似乎非常不可思议，他想开放、他想解放，但他的妻子不一定啊。隐私是共同的，不能够一方随便讲。据说，他的妻子当时非常不高兴，可以说，这些事情后来加快了她妻子的死亡。

所以我说，罗杰斯与他的理论、方法并不是高度统一。他没有做到知行合一，没有做到生活与事业的整合。罗杰斯的夫妻生活，从最开始的美满、浪漫，到最后以悲剧结束。这个真实的情况值得我们深思。——如果要问“共情”与“通心”有什么区别？人本主义疗法与“通心辅导”有什么区别？罗杰斯的婚姻的悲剧值得我们借鉴。

在我开始做心理治疗工作的早期，我对罗杰斯的理论与方法曾经一度很有兴趣，但我很快就发现有毛病。他的方法太慢，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有讨好、迎合案主，被案主带走的风险。更重要的是，它使我们容易忽视我们更真实的自己，没有让立场的清晰性上升到更高的高度。

心理治疗师的责任就是尽量高效、治本、精准地帮助案主解决问题，所以，在个案处理的时候，一定要探索案主的最大承受力，而不是向他的阻抗妥协，甚至把这个妥协解释为“共情”。

罗杰斯对于共情、一致性、无条件积极关注的强调，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但没有抓住治疗有效的“充分必要条件”的根本。他的这一套，也无法在生活中推广，这也是他处理不好夫妻关系的原因。

通心理论的通透性、真实性，治疗方法的穿透力，是迄今比较罕见的。罗杰斯当初能够上升到“通心”的高度，他的夫妻生活也不至于那样。

人类最难的就是两性关系，两性关系是第一亲密关系，又是最重要的，最牵扯我们能量的关系……

（面对案主）

你现在怎么样？清晰不清晰？到底准备怎么做？

案主：清晰了，和她更多地交流，一起做这个事情。

许金声：她如果不参加，只会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理解你。而你，会感觉得到的支持不够。

案主：她也接纳做个案的……

（注：如果你也是心理咨询师，你也许会觉得我怎么讲了那么一大堆道理？是的。原因：1、这并不是我平时做个案的情况，因为是在纪念马斯洛50周年论坛之后，举办的会后工作坊，所以又有一些回到马斯洛、罗杰斯的话。2、效果呢？说实话，在这个与他的妻子的关系上，未必就像他说的那样“清晰了”，至少还可以深挖，但我并没有深挖。3、之所以没有深挖，是由于前面已经处理了好几个问题，有待案主消化，另外，做个案的时间也该到了。4、当然，也不排除具有一定的他说的效果，前面处理的几个问题，使案主迅速地提升了能量，能够很快地看清楚了方向。他的确下次最好能够带妻子一起来参加工作坊……5、参加这个会后工作坊的，大多数都是心理咨询师，对“通心”都有一定的兴趣，所以我也特意提到了罗杰斯的方法与“通心”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