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三毛通心
——从三毛之死谈起
许金声
(前言:在网友时光倒流那里看见一首诗,才知道今年4月8日,是三毛65岁。时光倒流写了一首诗来纪念,我也从《活出最佳状态》中选出一段。对去世的人的最好纪念之一,就是理解他的离去。)
三毛的自杀,启发我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自由》
市声喧嚣中你突然终止了歌唱
滚滚红尘顿时也显得明静清朗
独特的个性总爱走独特的道路
平凡的诗句留下了永恒的回响: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死亡,并不意味着已经结束
活着,并不意味着能够成长
生命,永远可以自由地选择
自由,唯有自由者才真正崇尚
自由者可以自由地选择死亡
不自由者总是疯狂地追求数量
死亡,很少是自由的选择
不自由的选择都是鸟笼中的飞翔
自由的死亡可以激起无边无际的遐想
正如大量外星人突如其来会引起普遍惊慌
回忆当初三毛去世的时候,自己感到相当震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个在事业上如此成功的人,怎么会忽然离去呢?但在很长时间内,我都没有澄清自己对她的理解,她的死有一些神秘。
1993年春节过后,我在一本杂志上发现了一篇写她与王洛宾恋情的文章,了解了三毛的一些实际生活以后,一下子,就觉得找到了对她的感觉。
林青霞在三毛去世后说:“找不到知心伴侣,她很在意!”三毛在荷西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婚,经过她在公共场所谈笑风声,但实际上她是非常孤独的。当她听说《在那遥远的地方》的作者王洛宾的故事后,她感到希望降临了。她认定,她最能够理解王洛宾丧妻后,长达40年的寂寞。他相信,她最能够与王洛宾沟通,因为他们都有最真挚的感情,有最刻骨铭心的经历。
齐豫说:“如果要我用最简单的形容词来形容三毛,我会用‘勇敢’二字。对生活她有一份近似宗教性的热忱,而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能够把这股热忱化为实际的行动。”
三毛带着沉甸甸的行李到新疆去了。
然而,阴错阳差,他们并没有一种理想的交流。
三毛的台湾友人沈君山说:“她是一个总是在他人最寂寞,最需要鼓舞、安慰的时候奉献她所有的爱的那种人,而自己所得到的却是最少的。”三毛无可非议是具有奉献精神的人,但是,人不是神,感情总是要求理解和回报的,做不了神,也不想做神的三毛。最终明白自己所需要的感情可欲而不可求。她的身体多病,患了子宫内膜肥厚等症,再加上《滚滚红尘》获得了四个大奖,就是没有获得编剧奖。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三毛,是流浪的象征,但是她对读者解释:“我并不是刻意去流浪,我是真诚的自然主义者,凡事顺其自然,‘无心插柳柳成荫’最好。正如水中月,雾中花,朦胧最美,完整地拖到最后一刻,太清楚太烦琐了实际上最不完整!她干脆用死亡给自己划上一个句号,但是,这同时又是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省略号……
王洛宾老人在三毛去世后写了一首歌《等待》,表达自己深情的怀念:
你曾经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
……
读着歌词,当时觉得很感动,也为他感到遗憾,惋惜他们未能有更深刻的交流。他错过了某种机会。
这件事情使我感到自己真正理解了三毛,她使我体验到一种奇异的感情。我感到我们是朋友,我们的灵魂非常接近,特别是对自由的感觉。三毛就像是我的姐妹一样。我满怀着深情写下了上面那首诗。当时写那首诗的时候,感情是非常真诚、投入的。
……
三毛与王洛宾的这段交往,使我对三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联系到我所知道的关于三毛的其他事情,关于三毛之死,我忽然找到了一个答案。我感到:三毛之所以离大家而去,是她认为已经找不到自己的最佳状态。她觉得,她自己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事业上都无法再突破了。
由此,我想到了三种死亡的概念:
三种死亡的含义:
第一种死亡,是我们通常说的死亡,也是生物学意义的死亡,即脑死亡。
第二种死亡是社会学意义的死亡,它是指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经不能从事生产劳动。例如,某些植物人、严重残障人。
第三种死亡是人本心理学意义的死亡,是指人活着,可以从事生产劳动,但生活中已经没有任何变化和创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样。
第三种死亡是一种“生命在于质量”的观点,它是一种推崇自我实现价值的死亡观。说得极端一些,也就是“不创造,毋宁死。”按照这种死亡观,如果一个人活了10年,但每一天都彼此雷同,实际上他只相当于活了一天。如果一个人只活了一年,但是在这一年中,他的每一天都过得丰富多彩,他这一年胜过了许多人的40
年、50 年。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在自己的经历中,有的经历是终身难忘的,大部分的则忘得一干二净。那些难忘的经历中,有的便是有创造性的,有质量的。
三毛之死,与她认为自己已经处第三种死亡状态有关,她是否真的在事业上,感情上已经不能再突破,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严格说来,如果期望值不是过高,一个人在事业上、感情上总是会不断发展的。
说三毛的死是属于第三种死亡,是指她的死与第三种死亡的价值观有密切关系。在这里,我们撇开了她是否真的在感情上和事业上已经不能够再突破的事实问题。
三毛与王洛宾的交往表面看起来有些遗憾,实际上可以说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悲剧。但是,这种悲剧在某种程度上是由生命限度决定的。他们俩,一个要说是徐娘半老,也已经绰绰有余。一个要说是风烛残年,也一点不过分。难道我们能够为他们设想一个花好月圆的结局吗?那将是俗不可耐的。他们的缘分,只限于心灵与心灵的撞击。悲剧与否是次要的,只要曾经迸发出创造性甚至激情,这就足够了。
——摘自拙著《活出最佳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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