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幹《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手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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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八年(1138年),金国派遣张通古、萧哲二人作为“江南诏谕使”,携带国书,在王伦的陪同下,来到南宋都城临安进行和谈。金使态度极其傲慢,目中无人,对南宋当局百般侮辱。但高宗和秦桧一味苟且偷安,不惜卑躬屈膝与金使议和。此举激起了朝中大多数大臣与全国军民的义愤,纷纷起来反对。胡铨反对议和最为激烈,他上书高宗,对金国议和的阴谋进行揭露,而且要求高宗斩下秦桧、王伦、孙近的首级。他还表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宁愿投东海而死,也决不在小朝廷里苟活。胡铨这篇奏疏一经传出,立即产生强烈反响。宜兴进士吴师古迅速将此书刻版付印散发,吏民争相传诵。金人听说此事后,急忙用千金求购此书,读后,君臣大惊失色,连连称“南朝有人”、“中国不可轻”。奏疏上报之后,秦桧认为胡铨狂妄凶悖,鼓众劫持,诏令除名,贬送昭州(今广西平乐)管制,并降诏传告朝廷内外。给事中勾龙如渊、谏议大夫李谊、户部尚书李弥逊、侍御史郑刚中等人纷纷想方设法出面营救,秦桧迫于公论,只得改派胡铨去广州监管盐仓。绍兴九年(1039年),改为签书威武军判官,1142年初到闽。绍兴十二年秋(1142年),谏官罗汝楫弹劾胡铨饰非横议,诏令除名,贬送新州(今广东新兴)管制。
胡铨的遭遇,激愤了刚正不屈、凛然正气的张元幹,在“一时士大夫畏罪箝舌,莫敢与立谈”
当时,胡铨大儿子胡泳六岁,与胡铨同行。据相关考证,张元幹这首《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手稿后来保存在胡泳手上。胡泳(1138—1175)字季永,年方六岁就跟随父亲贬谪新州,后胡铨被流放海南吉阳军,他又随父渡海到贬所。当时胡铨授学诸生,胡泳也受其父熏陶,父子亲密无间,互相探讨问题。期间,胡泳被贬放在琼州的名臣李光所看重,将孙女许配给他为妻。秦桧死后,胡铨得以量移内地衡州,胡泳又紧随。绍兴三十一年(1161),胡泳回到庐陵故里。孝宗隆兴初因奏荐为右承务郎,后调淮西江东总领。卒年三十八岁。千年前张元幹与胡铨肝胆相照、惺惺相惜,千年后,如能得胡家后人转赠此手稿,哪怕影印件,也是张胡世交的另一段佳话。
《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注释:
胡邦衡:即胡铨
新州:
神州:古称中国为“赤县神州”,这里指中原沦陷区。
画角:古管乐器,传自西羌。形如竹筒,本细末大,以竹木或皮革等制成,因表面有彩绘,故称。发声哀厉高亢,古时军中多用以警昏晓,振士气,肃军容。帝王出巡,亦用以报警戒严。
故宫:指北宋故都汴京的宫殿。
离黍:用《诗经·王风·黍离》典。旧说周平王东迁后,有一周大夫过西周故都,见宗庙宫室已平为田地,长满黍稷,“悯周室之颠覆”而作《黍离》诗,后遂以此表示对故国的怀念。
底:何。底事,犹言何事。
倾:坍塌。传说昆仑山有天柱,天柱崩则天塌。
九地:遍地。
黄流乱注:指黄河泛滥。
狐兔:语出范云《渡黄河》诗:“不睹行人迹,但见狐兔兴”,谓荒凉无人也。
耿:通“炯”,光明,明亮。
斜河:指银河。
万里:胡铨远贬至广东,故云万里。
回首:回想。
对床夜语:指朋友间长夜深谈,亲密相处。
雁不到:唐·高适《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诗:"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衡阳市有回雁峰,是南岳衡山72峰中的第一峰。古代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栖息于此,比喻音信不通。
谁与:寄给谁。
肯:岂肯。
儿曹:小儿女辈。
尔汝:以“你我”相称,表示亲密。语出韩愈《听颖师弹琴》“妮妮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大白:酒杯。
金缕:即《金缕曲》,《贺新郎》词调的别名。
这首词充满着一种“抑塞磊落之气”,它充分表现了词人的刚正不屈,对祖国河山沦陷的深切悲痛以及对投降派的强烈义愤,写出了一种具有高尚境界的真正友情。整首词都回荡着激昂慷慨,沉郁悲壮的主旋律。
这首词是为送别而作的,但词人开篇却不写送别的场景、气氛与离情,而独具匠心地从一切爱国志士最为忧虑的半壁江山的沦陷写起,一开头就创造出一个悲凉的境界:秋风萧瑟,军号凄厉,故宫一片荒凉,将南宋局势,缩摄于尺幅之中。也充分描写了词人睡梦中都心往神驰的沦陷区情景,并写出了沉重地压在每一位爱国志士心头的心理感受。接着,词人以一连串比喻,对国家为什么会落到这般地步,发出了悲愤激烈的责问:为什么国家的中流砥柱突然倾倒?为什么金兵暴虐如黄河泛滥?为什么任凭金兵肆意蹂躏?这三个问句,一句紧逼一句,气势咄咄逼人,犹如电闪雷鸣,向统治者发出了慷慨激越的呼声。下面,他笔锋一转,化用杜甫之诗,进一步抒发悲愤之情。杜诗原意只是慨叹个人的不幸遭遇,说帝王之意难以了解,人之常情是年老易悲;而此词只加了
“从来”、“况”、“难诉”
几个字,情感份量便大大加重了,着重写出自古以来帝王的用心就无法与忠直之士相通,而直士的悲愤之情无处倾诉,连说真话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这是何等万马齐喑的可悲境地!
词的下片照应上片结句而来,写送别的场景,同时也借景写情:时值新秋,残暑消褪,银河斜转,疏星淡月,不时可见缕缕断云微微飘过。两位朋友就在这种场景中互诉衷肠。看起来,这只是纯粹写景,但与下几句联系起来看,这里写景亦非泛泛之笔,因张元幹恰恰从眼前之景中联想到祖国沦陷的半壁江山,想到今后两个人将远隔千里,这样,就很自然地补出当初两人畅谈国事,“对床夜语”的情景。这几句思路跳跃,笔致跌宕,从眼前之景想到万里江山,又从万里江山想到两个人畅谈的情景,最后又从回忆落到今后书信难通上,心情愈转愈加沉重,情调愈写愈加悲凉。但是下面张元幹却又突然再次宕开笔锋,完全抛开个人的荣辱恩怨,仰首苍天,纵贯今古,以悲壮豪放的口气说道:“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这里虽有几分强作豪宕的成份,但能悲中见壮,充分揭示出张元幹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与品格。词的结句更把全词的悲愤激越的感情推向最高潮——让我们高举酒杯,听着激越的《金缕曲》,慷慨地分手吧!
此词集中体现了张元幹词雄发踔厉、“长于悲愤”的风格特点,把他对国事的忧虑悲愤之情写得大墨淋漓,力透纸背。所以,此词一出,即广为流传。南宋词人杨冠卿过吴江时,“旁有溪童,具能歌张仲宗(张元幹)‘目尽青天’等句,音韵洪畅,听之慨然”(《客亭类稿》卷十四),可见其影响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