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从石屏到峨山，乘的是客运中巴。如在以前，路是经宝秀顺国道至峨山，现在的高速路也基本是这样走。大概因为这样走途中少有客源，所以客车从石屏出来后，即向北转爬山，直奔龙朋而去。我知道，如从龙朋再向西，有三镇一乡并列，即新城、龙朋、哨冲、龙武。这一带人口密集，全是彝族，外面有大山隔阻，内里山丘连绵，直抵峨山。只是山路狭隘，以前并无路可通峨山呀！

      车子翻过高山，顺一条峡谷行进。道旁山上树木阴翳，道边油菜花金黄，蚕豆花雪白，连片舒展，甚是养眼。出了龙朋，车子行进在略有起伏的宽谷，一连串的村庄相连。道旁路测，竖起一排排的木桩，拉起铁线，晾挂着无数的萝卜片，多排成群，远至山脚。日光下，泛着白光，似层层浪花翻起，成冬日一景。

       道旁时不时就可见到一长串的小车，大人小孩乱行，乡道本狭窄，通行费力。看得出，这是吃杀猪饭的阵仗。有时还会遇到婚礼车队，红花闪闪，地面上炸碎的红纸一条线的延伸着，还闻得到硝火的烟味。有人家正拉挂着红灯笼，有的竟还装饰了彩灯。车行时正是吃晚饭时，路边许多人家在门口放一火盆，架柴起火，三五人相围，不知何习俗，但热火劲是上来了。男人多敞开衣，喷着酒气，挥舞双手，话音粗矿，一句不懂；女子着彝装，拉了孩子。乡镇街道上，车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充斥了叫卖声、肩扛手提的人、打闹的小孩，鞭炮声，走着，闹着，吵着，一派过年的景象。

       车到龙武，上来许多人，其中一对老夫妻，尤为醒目。他们与我同排，男的约七十多，穿一件黑尼长衣，戴一顶旧式黑毡帽，一副旧时老先生的模样；女子六十左右，微胖，一身彝族服饰，头上立起一片扇状红巾。她与驾驶员好像很熟，坐下就嚷：今天无钱给你啊！司机笑了，问今日吃了几家。她大笑：吃不赢，吃不赢。尔后讲，这久天天都有几家叫，天天是肉，小菜没有，肚子早吃坏了。虽在埋怨，脸上却开了一朵花。老先生少语，偶尔似在责备她。此外，满车人声鼎沸，烦是烦了点，但年味爆棚，还不由分说地霸占了我，淹没了我。

      人陆续走了，道路也更狭窄了，对向是小车，也需停车避让。天已暗黑，忽然，车停，灯光里，两个男子晃荡在路上，口里狂喊着什么调子，司机与我都笑了。

       这时，忽然涌上陆游那首过年的名诗来，觉得恰是今天的写照。诗曰：“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时间已越千年，但山重水复中，诗景又可重现；柳暗花明里，正遇到了年味。看来，过年还是要到山间乡里，既自然漠视了春晚，又轻松放下手机，乐与之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