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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热水铺的小咪咪

(2013-04-08 09:50:12)
分类: 家事
     
 

 

水铺是门脸儿房,四扇门开了中间的两扇,后墙连着套间,也没个窗户;左侧的大灶上两口大大的铁锅,冒着热气,把本来就不明亮的屋子又蒙上了一层雾气;地下的锯末和刨花都像霜打了似的发蔫。往里看了看,没有人,我便站在门口的一边儿等候。

我是在前不久才承担起帮奶奶打热水这个工作的,奶奶说:是因为我都十二岁了。可是每次去打水,奶奶的声音都得跟出半里地:“小心点儿,别摔了”,“要摔了别捡~~ ”,“别让暖瓶胆扎手”!真是好没面子。开水铺的老两口,性格迥异,老婆婆身材小巧干练,好不精神;老公公从不抬头,总是做些劈柴禾啊扫地啊的事情。多少年以后,我只记住了他那灰色的衣服和粘着锯末的头发。

    里屋门口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随后走出三个女人,走在最前面的我不认识,后面紧跟着老婆婆,老婆婆身边站着一个俊俏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件浅灰色、带小点的中式对襟袄罩,很干净。面色不白不黑,眼睛也不大,可一笑起来弯弯的,像细细的月牙儿,那月牙儿还闪着灵动的光。就是那不同常人的光把我迷晕了,我呆呆的看着她,尽忘了打水。送走了人,老婆婆径直回了后套间,小女孩笑眯眯的望着我说:“打水?”“嗯”。“让小咪咪给你灌水。”屋里传来了老婆婆的声音。“哦,原来她叫小咪咪,这名字真好听。”小咪咪踩上了靠着灶台边儿的小地砖儿,费劲的打开了半拉木锅盖,用长把的铁舀子往后一歪,半舀半舀地把水灌进了我的暖瓶。

    用奶奶的话说,这一年真是不顺!记得刚刚过了五年级的期中考试,会帮奶奶打水的我生病了。什么病啊?我也说不清,奶奶带我看了多少回医生,也不管用;最后医院会诊结果是:住院待查,还给我开了休学证明。不知为什么,我竟把住院和开刀联系到一起了,这个词不如手术文明,可当时的人们都这么说。不管奶奶和爸爸怎么哄,我是坚决不肯住院的,抢过证明就跑开了。奶奶叹了口气:“二百多块钱的检查费都白花了”。这样,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似学似不学的摇晃着走进了六年级。

    不住院了可还是难受,能不难受吗?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过去奶奶常跟我说:“你也就是没个娘,你什么都不缺”。还真是的,那年月别人家里孩子多,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就说洗澡换衣裳吧,奶奶规定:三天洗头换内衣,一周洗澡换外衣,衣服都是在起床之前就放在枕边儿上的。再说八月节吃月饼吧,有的人家的孩子们得分份儿,一次给半块或者一小角,剩下的留下再解馋。我呢?不用!一次一个,不用担心下次,奶奶的、爸爸的,都是我的。所以,我从没想过妈妈的事情。只记得当我吃完月饼的时候,小伙伴们的半块月饼还拿在手中慢慢的品味呢。奶奶说我没心眼儿,心里啥事都没有。谁说的?自从继母过门儿,我发现我不仅没有了妈妈,好像也失去了爸爸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难受了。

    看病的事奶奶不放弃,又带我看了中医,老中医很疑惑:这孩子小小的年龄肝郁气滞?开两盒舒肝丸吧。从此我对舒肝丸留下了印象,在做赤脚医生的时候没少给;被家里吵架生气;气得肋叉子疼的妇女用。那时的医生负责任,老先生写了个条子交给奶奶说:“按这个地址,去找史大夫。”奶奶带着我去了另一家医院,找到了史大夫。史大夫的年龄比爸爸大,比奶奶要小,身材丰满,皮肤很白,被白大衣一衬,整个人干净舒展,脸上带着微笑,很慈祥的样子。

    史大夫把奶奶安置在外面等,牵着我的手来到屋里(诊室),让我做到她的对面,竟然和我聊起天来。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信赖感,我没有拒绝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拒绝她要为我针灸治疗的建议。我们聊着天,随着我俩的声音此起彼伏,银针也随着上下波动,像电击一样的传导直击心包,我竟然长长的、深深的舒了一口气,立时轻松了许多。我好奇的请教史大夫,即舒肝丸之后,又记下了合谷和支沟这两个穴位。史大夫的亲和态度让我永远不忘,针灸的神奇也在我的心中扎下了根。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这种感觉是带我走入治病救人职业的的神圣启蒙。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史大夫建议我隔天治疗,奶奶很高兴,竟牵着我的手,做了她一生中几乎没有对任何人做过的自我批评,她说以后我淘气的时候,还有她自己和爸爸、妈妈生气的时候,不再对我说:“找你爸爸妈妈去”这样的话,她说:“我是在气头上,谁知道你这个小玩意儿还往心里去啊。”我低着头没说话,但我好想叫史大夫一声妈妈。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学,奶奶也睁一眼闭一眼,全当没看见。同龄的玩伴白天都不在家,只有小咪咪呆在水铺里,但她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出去玩。她称呼水铺的婆婆和公公叫干爸干妈,有时她真的会撒娇般的依偎在婆婆的怀里,有时她会用乱乱的头发挡住含泪的双眼,拼命的干活。时间久了,水铺居然成了我和小咪咪无话不说的闺房。小咪咪盼着我去看她,见到我,她那掩饰不住的喜悦会突然绽放在脸上,那样的迅速,你是不会想到的。小咪咪叫我姐姐,这个社会称呼,在当时的同学们中间是受鄙弃的。而她那甜甜的一声姐姐是那么柔和美妙,我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在社会上游手好闲的渣子联系起来。

    我和她的暂时分开源于老师的一次家访,老师对奶奶说:“六年级的课已经讲完了,要进入20多天的总复习阶段。”老师说:由于我落课太多,最好不要参加今年的升学考试了。如果不考,明年继续上六年级;如果参加考试没有考上中学,就不能归学校管了。我明白:那就是沦为社青了。老师要走了,奶奶谢过老师,让我去送送老师。我跟在老师的后面,低着头,走了很远。老师回过身,缕了一下我稍有卷曲的头发,问:“你怎么想的?”我抬起头,看着老师:“老师,我能上半工半读吗?”“为什么?”“我想自立。”——与此同时,我低下了头。“可半工半读要十五岁啊,你才多大?不行!还是明年好好读书,考一个好中学吧”。老师走了…… 第二天我带着抹布来到学校,擦拭了那积满尘土的书箱。二十天后我接过了那长长的数学试卷…… 

    发榜了,我们班有两男一女三个同学没有考上中学,老师首先通知他们提前回家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但我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女同学的名字,她叫瑞芬,因为我总觉得她是替我走的。老师说:“学校虽然差点(新建校),但离你的家很近,也就十来分钟吧。你看xxx考到南仓中学了,还得住校”。老师又笑了笑说:“不过,也真没想到啊,到了中学以后,好好学习,别再耍小聪明啦。”真是造化耍弄人,看到xxx的妈妈泪眼婆娑的不愿让女儿去住校,我真想说:老师,您知道我多想去住校啊。

    奶奶对我的娇惯真是中着不着,马上到学校为我申请了不上体育课的特权,害得我一年级的建校劳动课都没去成。将近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坐到教室里的时候是数学课,一个四川籍的男老师操着浓重的口音,用手点击着黑板一字一顿的说:“0  既不是 正数 ;也 不是负数。”日子就这么过着…… 直到有一天,我万分惶恐着被奶奶打点好,跟学校那边请了假留在家里,才又想起了小咪咪。我低着头,尽量躲闪着有人的地方,悄悄地走进水铺。小咪咪高兴的双侠泛起了红晕,搂着我直跳脚。“姐姐、姐姐”直劲儿的叫。她让我坐,我不坐,愣愣的看着她,不好意思的问:“咪咪,你看我有什么不对吗?”“没有啊。”“我走走你看。”“也没有啊。”“我没有变化吗?”“没有,姐姐是不擦胭脂自来美。”“你仔细看看嘛。”小咪咪矜持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说:“姐姐是大姑娘了吧?”我拉着小咪咪的手,低头忸怩着。“恭喜姐姐啊”!“你怎么知道?”“我在百花评剧院的时候,和师姐们住在一起啊,见过的。”小咪咪是评剧院的小演员,因为嗓子倒仓才离开了那里,她那勾魂的眼神就是辛辛苦苦的练功练出来的。别看嗓子倒了仓,唱起什么来,那韵味、那身段,真是迷死人了。师姐们不愿让她马上回唐山老家,就为她找了这个水铺,认了干亲。

    从水铺出来,心情平复了许多,小咪咪依依不舍得站在门口看着,直到我拐进胡同。不久,文革爆发了,我的注意力被更多地新焦点吸引着,我没能完成老师的教诲,重新给自己一个起点,我带着感谢和遗憾离开了我仅仅学习了两年,却呆了近五年的学校,上山下乡了。

    一九七六年地震后,我回到天津,刻意去了趟水铺。水铺的门脸儿土抹呛呛的旧了许多,窗户像一块块深深的方洞探不到尽头,小咪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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