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舞蹈

王剑冰

一

 春天已经来了，但是春天来了以后，又下了一场雪。这场雪不像去年冬天的雪那么漫长，雪花飘落了一阵就停了，然后春天就真的来临了。春天的气息到处张扬着，那是从南方渐渐飘来的暖湿的风，将一些树上的枝条渐渐地抖动，渐渐地染上些许绿色，并且有一些树上已经起了叶苞。紧张烦闷的心情也就渐渐开朗。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李锐的女子给我打电话，随即送来了一部书稿，叫做《心灵的舞蹈》，李锐这个名字我不太熟。但是李锐说，他跟孙荪老师熟。孙荪老师跟我熟，而随即就接到了孙荪老师的电话，说李锐是个很有灵性的女子，散文写得不错，让我为她写个序。孙荪老师的安排，我自然照办。见了李锐，也真就见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李锐说，在几年前省里举办的电影电视创作班上，曾听我给他们讲过课，李锐随即说了一堆光芒四射的词，我就笑了。也许是这些词感染了我，多少年间，还有人记着你的一堂课。

这样就琢磨起了李锐，李锐是个很阳刚的名字，起码我知道有两个叫李锐的很著名的男性，眼前的李锐同她的名字看着有些不符。或许从锐气上讲，从敏锐上讲，会渐渐地把名字和她这个人然后和她的文合在一起。

二

 李锐的身上确实有股朝气蓬勃的锐气。中午和孙荪、周俊杰诸君一同小聚，都夸李锐充满青春气息，这种气息模糊了李锐的年龄。而李锐说，她已经是两个即将上大学的孩子的母亲，由此显出李锐的特点之一。

她的特点之二是她曾长期致力于幼教工作，是一个幼儿园的阿姨。那么她的心灵就必然地长期保持着那份雪样的纯净和春天般的萌动。这样她的心田就少了许多的同社会不相容的杂质，并且在上面开满了无数的缤纷与芳香，她的丈夫同样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教育工作者。这样的一个家庭环境和工作环境，构成了李锐数十年中的滋养身心的氛围，这种氛围也就成就了李锐“心灵的舞蹈”。

李锐在郑州南边的漯河市，她说了一个郾城，我就笑了，我去过那个地方，我还知道那里有几个文友，其中一个叫王志学，是个诗人，写的诗乡土味很浓。这年头，能写出这种味道的诗人不多了。而李锐说，他们很熟。这说明那里有一个文学的圈子，也说明大家都互相认可。李锐凭着自己的作品早就加入了省作家协会，并且还是中国散文学会的会员，李锐在很多报刊上发表了作品，并且出了作品集，这都是值得向她祝贺的。

翻看李锐的作品，真就觉得早就该注意到这个作者并且说上一些什么了。

三 

《心灵的舞蹈》这部书，一部分写于十余年前，而大部分是近些年的作品。可见这是心灵净化和生长的结果。就像冬天的小苗，硬土压不住，岩石压不住，冰雪过后总是能坚强地伸出自己的嫩芽，张扬着生命的力量。李锐的文学天赋是她从小就具备了的，终有小苗出土的时候，出了土就一发不可收，迎着阳光雨露茁壮。

李锐的这些文字着实让人感到充满灵性与激情，可能正是有一个好的氛围，在这样的氛围中时时都萌动着文学的灵感。生活中的许多事，都引发她调动笔墨。她总想把自己的所历所感、所见所闻写出来与人共享，她不想荒废和埋没这种来自于生活的激情。

我最喜欢她那些带有感情色彩的文字，这些文字主要是写她的家庭和工作。她用了两个色块来构筑这种美好，一个是《人间真爱》，一个是《爱心回望》。都含了一个爱字。这个爱中储满了她对丈夫的爱和对孩子的爱。那里边有初恋的经历，爱情的花絮，对丈夫的关心，对孩子的教诲，对小生活的构筑与满足，有她对花朵一般可爱的小天使的热爱与呵护、描画与培育。这里边有欣喜与热望，渴望与憧憬，笑声与眼泪，牵挂与祝福。

李锐很多的篇章都是取自于生活的小情小景，但是这种小情小景读起来又能够让人感怀出一片温情。比如她写《一束玫瑰》，说情人节的那天，希望老公也能像年轻人一样送她一束温情四溢的玫瑰。老公的一句调侃，使她走出了家门：“孩子她妈，送玫瑰是年轻人的事，你都徐娘半老了。”李锐一方面写在街上时不时地见到手捧鲜花的年轻人一脸的明媚灿烂，映照着她淡淡的失落与惆怅，一方面又渐渐想起老公的好来，想起结婚十多年间两人营造的爱情的方舟，也就不再有怨恨，反而想送给丈夫一件礼物了。她用兜里仅有的五十元钱，买了一个电动剃须刀。

该吃午饭的时候，李锐回到家里：“一只精致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艳的玫瑰，明亮亮地摆在茶几上。刹时，浓浓的玫瑰味儿就柔柔地沁入我的心底，我怔怔地立在那里：不会浪漫的老公绝没有如此的雅兴，会是谁送的呢？这时，儿子蹑手蹑脚地从卧室走出来，指指厨房，悄悄地对我说：‘妈妈，这是老爸给您买的，他不让我告诉你’……”读到这里，不惟李锐惊喜，连我们也跟着惊喜了。

还有《比“个儿”》，说暑假中身为教师的老公，每天吃了饭就叼上烟卷，哼着小曲儿到这里下下棋，到那里斗斗“地主”，过着神仙似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中午吃饭时，老公却突然发起‘牢骚’：‘年年假期都这样过，舒服是舒服了，心里总觉得太空虚！不行，今天我得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儿……’说着，他就骨碌着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往我身上巡视……”李锐就觉得老公又要玩鬼点子了，果然老公说：“嘿，老李（这是他对我的昵称），我有个重大发现！最近，咱女儿和儿子一个劲猛长，我敢说你现在是咱家最低的‘低个儿’！服不服？不服你们仨现在就比比？”

在比个儿的过程中，李锐真的成了最后的垫底者。虽然个子越来越往下缩了，孩子们越来越往上长了，但是在比个的过程中，却充满了情趣和欢乐。作者在结尾处写道：

“看着我‘痛苦’的模样，女儿忙跑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说：‘妈妈，你别难过，老爸他个儿再高也没用。别看您个儿最低，您在咱家地位最高啊！’‘就是嘛！妈妈，只要您老说句话，叫我干啥就干啥！’儿子也调皮地安慰我。‘不错呀，老李，别看你的个儿最低，地位在咱家还是蛮高的嘛！你可是俺爷仨儿爱的‘重心’呀！你才是咱家真正的‘高个儿冠军’呢！老公摇头晃脑地随声附和着。

去你的，老顽童！下你的棋去吧！我娇嗔地捶了老公一拳。老公夸张地双手捂头，飞快地‘逃’出了家门……”

从这两篇文章中可以看到，李锐善于撷取生活中闪现的浪花，细致而形象地描写出来，而最可贵的是，这种描写又充满了诙谐与幽默，使文章情趣盎然。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这样就使得作品既显现出场景，又显现出意思，读完之后，留给人许多想象的空间与美感。

这种善于抓住灵感一闪念的作品还有《发给自己的短信》、《算命记》、《爱是疼痛的忍耐》等，都好读。

李锐把其他感悟性的文字也归了类，归不归类都不紧要，一篇篇读去，都是张扬着李锐的性格特征，显现着李锐的才情。

四

    李锐是一个身怀大爱的人，正因为如此，她热爱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文学。

李锐也是一个身陷大爱的人，她享受着家庭的爱的温暖，享受着丈夫和孩子们的体贴与尊敬，享受着一群幼小心灵的崇敬与同事们的友情和读者的肯定。

所以我们在李锐的作品中很少看到有忧伤的成份。

李锐写《嫁给你没有错》，回忆自己和老公的相识与相爱。其实是在回顾老公的好处，检讨自己的不妥。在回顾与检讨中体味更多的满足与甜蜜。因而李锐在结尾处写到：

“如今，我和老公在婚姻的殿堂内已厮守十几载。回望爱的历程，咀嚼其中绵绵的情爱和短暂的无奈之后，面对温馨如旧、幸福如初的和美之家，我常常温柔地对老公说：‘嫁给你做老婆，我的选择没有错！’”

还有《写在女儿高考之时》，暗自里倾诉母女之情。其从十月怀胎到上幼儿园写起，写出了一个母亲对女儿深深的关爱和祝福，女儿在考场里，母亲在考场外。正是一里一外，在难熬的等待与盼望中，有了这份发给女儿的信，显示出了一种非常的意义。

开篇与收尾的照应使文章独具特色。开篇是：

“女儿，你在考场还好吗？妈妈知道，此时你肯定是在聚精会神地答卷呢！可妈妈却魂不守舍、忐忑不安的。是的，你是聪明的，你知道妈妈是在为你担心。是啊，只有今年，只在此时，我才体味到‘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结尾处写道：“好了，乖女儿，在妈妈这篇文章结束之时，你也该收笔了走出考场了，希望我们母女相见之时，你能呈现给妈妈一个灿烂的笑容！”

《爱的践约》写对四十一名幼儿家访后的感觉，李锐这样写：“这是阳春三月最美的一个月夜，月光是那么皎洁迷人。呼吸着油菜花淡淡的清香，我和淑娟、小鹤骑车飞驰在回幼儿园的路上，心情格外轻松和舒畅。”这种描写衬托了一个充满热情的幼儿教师的美好心理。李锐写出了几个孩子的家庭情况，通过这不同的孩子生活的境况，揭示出一个幼儿教师的天职与爱心。

还有《开园第一天》，写一个幼儿教师所面对的一群淘气任性的小家伙们的片段，场景的描写中，让人在哭声笑声吵声闹声中感觉到了一个幼儿教师母亲般的关心与呵护以及孩子成长环境的温馨与甜蜜。

我们羡慕李锐，羡慕李锐的温暖，羡慕李锐的热情，也羡慕李锐的满足。

五

  文学写作尤其是散文写作，语言是一大关，没有一个好的语言基础是很难写好散文的，散文的语言要求清新凝练，形象生动，富有想象力和涵盖力。

前面已经举出了一些例子，说明李锐的语言是有特质的，在她的文章中，总能看到让人激赏的语言文字。这主要有两点。

一是，有些语言是睿智的，充满思想的内涵和哲性的火花，给人以很多的遐想与启悟。这种用语是需要有一定功力的，其含有对生活与事物的思考与认识。

如看了一段奇特的舞后的感怀：“心灵的舞蹈，或喜或悲，都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我们久久地回味。即便是定格在刀尖上的舞姿，那也是一种绝艳的凄美！生在凡世，我们每天都经历着快乐和伤痛，只是，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遮蔽着心灵的悲伤，向人们绽放我们如花的笑靥。如同我们在崭新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必须要让心灵以一种崭新的姿态迎候崭新的一天，就更应该把疼痛埋在心里，把笑意写在脸上。”《心灵的舞蹈》

如在浩淼的大海面前的浩淼心绪：“在大海的面前静立，我用目光凝望她的宽广和飘渺，一种神奇的力量刹那间就涨满了我周身的每一处血脉，一切的偏见和傲慢一瞬间便从胸中逃匿了，心境竟如面前的大海一样平静和广阔。海那高贵晶滢的蓝，孕育了一种宁静和轻柔，抚慰着我单纯柔软的心，如同梦幻中那心仪已久的情人，用温暖的手臂轻轻地扶摸我飘逸柔美的长发，情深而绵长。无须任何语言交流，心中的疼痛，眼中的无奈都会被海的幽蓝深远而释然。”《海的归思》

二是，有些语言是美妙的，充满形象性与令人想象的空间，这是平常善于观察与学习的结果，葆有着一颗清醇向上的心。如写对幼儿园的孩子进行家访后回来的心情：“ 星斗满天，月儿荡开迷人的笑窝，这真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我的心宁静地流淌着春的欢悦，新生的叶子抖动着满枝新绿，如同孩子们稚嫩的小手哗哗地在小路的流水线上拍响，为我们唱着一路欢歌，让我的心浸在爱的清甜里，永不寂寞。我感到在这夜的静谧里有花蕾孕育的声音，有潜滋暗长的声音，一个希望的黎明渐渐在我的眼前铺开……” 《爱的践约》

如对冬天树上小鸟的描写：“驼色的鸟貌似家鸽，小巧的脑袋上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机敏的左顾右盼，更让人爱怜的是它的脖劲上点缀着一圈黑白相间的羽毛，像似爱美女孩佩戴的项链。另一只鸟儿嘴尖尾长，黑黑的长尾外镶嵌着一串白色的边，它稳稳地栖息在松树的枝桠上，恬静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我辩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鸟，便喊来同事帮我辨认，他告诉我那是布谷鸟和喜鹊。我多么感谢上天的馈赠啊，从今以后，我身边的世界会因它们的存在而增添一种鲜活的灵气和色彩！”《冬日的守候》

这种例子还是很多的，可谓是随手拈来。我于是有了一个感觉，李锐曾经操练过诗，她有一颗敏锐的诗心。她也很会起文章的题目，前面提到的不说了，还有《给心灵安个家》、《享受爱心》、《露珠从枝尖走过》等，多充满诗意。

六

 读完了李锐的作品集，已经是夜晚了，打开窗子，让一股清风吹进来。尽管有些凉意，却是有着春的气息了。我甚至听到了树的拔节声。这种寂静中的声音带有一种锐利，给人兴奋的感觉。

由此我又想到了李锐的锐，这个名字同其人的形象，其人的内涵和其人的文学气质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想对着南方说，李锐，又一个春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