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鸟——无言的歌声

王剑冰

    十二月的北方，早已是冰封雪舞的季节，昆明却还是早春一般，穿件毛衣就可以上街了。

正是因了这样的天气，在长途旅行之后，才有兴致一大早就奔了滇池来。

远远的起了雾气，西山睡美人遮眉掩目，只让人看了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似乎还在帐中酣睡。

    摩托艇开起来，犁开了万顷湖面。身后，两条三角形的波纹，似拖着的鱼网，扯得浪花飞溅。从大观楼出发，越往深处，开得越快，掀起的风也就越大，浪花不时打进舱里。虽有几分寒冷，却舒心开怀，颇有些陶然的醉意。

漫漫的视野里，竟就出现了那么多白浪似的影子，或者说是凝固的浪花沾满了湖面。只在摩托艇接近时，才发现是些白色的鸟。那水鸟无声地像浪一般飞起来，有的还迎着我们而来，在头顶和身后扇着翅膀，随出好远。起先怕它们的翅膀扑了脸，不时地扬手遮挡。记得儿时有顽皮的伙伴上树去掏老鸹窝，被大老鸹飞来飞去地用翅膀扑脸，直至从树上掉下来。莫不是我们也搅了白水鸟的领地，惹起了它们的怒意。慢慢才觉出它们并无恶意，且是友好的表示。便细细地观察起它们，欢心地笑了。

那鸟全身洁白，只嘴角处两点红印，配上灵动的红眼睛，简直美极了。且个个体态丰盈，脖颈、腹部及拍击的翅膀，都显出一种矫健，让人联想悠扬乐曲中的芭蕾舞。

滇池因了这些水鸟，使游人增添了不少兴致。放眼望去，五百里滇池，不知有多少白水鸟在其中。飞起白云遮天，落下珠玑泛浮。那密密匝匝的鸟鸣，合在一起如美满祥和的歌声。

登上西山远望滇池，视野里只有无际的碧蓝，白水鸟只是些白白的点子了。西山上下来，已过中午，乘车回市区，却又发现了白水鸟的影子，它们沿着环绕市区的河道，或群集或回旋，显得那么自在。桥的两端尤为多。人们围在那里，观赏着，引逗着，向它们抛洒着食物。白水鸟呢，亲近地在人们的脸前呀呀地叫着飞舞，又像是做着各种高难动作进行表演。不管你怎样抛出食物，都感觉是投准了它们的小嘴。有的白水鸟还来个腾身大回旋，在食物落水的一刹那衔住它，让人们惊叹不已。

跟昆明的朋友说起当日见闻，不胜感慨：有了这些水鸟，昆明就愈显美丽了。朋友却道：“那是海鸥呀！”

海鸥?大海里的那种海鸥?

“就是呀，不是昆明的特产。近些年才有的，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

可真让人惊奇了，昆明离最近的海边也要上千公里，这些红嘴鸥是如何越过千难万险，寻到这云贵高原群山环抱的春城来的呢?如此多的海鸥行动起来，真难想象它们覆盖天空的面积。那是何等壮观的飞行！

    朋友说海鸥大概是寻了这春城来过冬，好像是从波罗的海那边来的。除去旅途飞行的时间，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等原来的地方暖和了就又飞走了。它们还是恋海的。

、   难怪昆明市民那么喜爱这些红嘴鸥，他们是在献上一份爱心一份友好呵。

    我又奔了朋友告诉我的翠湖公园。那里更是海鸥麇集的地方。

    果然更开眼界，那些海鸥似乎成了公园饲养的园鸟。公园范围不大，海鸥的密集程变却大过滇池。园内有游人在散步、谈情、读书，老人们在聊天、弈棋、打太极拳，都显得很自在。海鸥呢，就在人们周围起起落落，有的就在人们的脚前或石凳上，做着悠闲的动作，或啄食一些地上的东西。它们同人相处得十分和谐。

    想起多少年前一只外来的天鹅在北京玉渊潭公园被射杀的事不禁感慨。红嘴海鸥们不会听到那声枪响了。文明程度的提高，或者说这纯洁的感染，使得昆明如此祥和迷人。

    红嘴鸥是文明的使者，也是对文明的最好的见证。它们的翅膀属于世界，可以随意选择任何国度和地方。

    半个月后，当我从边境线上下来，红嘴鸥真就不见了，那么干净地飞走了，一只都不曾留下来。

    多么短暂而友好的相聚。我想不仅是我，所有的昆明人都会记住这段珍贵的时光。他们一定在盼着明年红嘴鸥会重新飞来，一如盼着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