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田野
(2009-08-21 05:5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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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剑冰寂寥田野儿时回忆独轮车飞鸟杂谈 |
分类: 乡情亲情散文 |
寂寥的田野
王剑冰
儿时,跟了二叔上地里去,只图了坐那小独轮车。地离庄子很远,顺着那条窄窄的土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好在坐了二叔的独轮子,并不在意。
终于到了地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好高好高了。我才明白为什么二叔提了那装饭的盒子,男人们下地中午是回不去的。
那地很宽广,但很多地方都飘着斜斜的荒草,真正属于田地的只有那么一小片,二叔指给我在那一小片中属于我们的一块,看了让人失望。
然后二叔就拿着锨过去了。平头的钢锨插进地里,别两下就是好大的一块方土,弯腰铲起来,一下子就翻扣在脚下。每挖一锨,二叔就要往手心里吐口唾沫。就这样不间断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一会儿的功夫,二叔的前边就成了鱼鳞样的一大片。阳光洒上去,一闪一亮的。
二叔默默地干着活,吐唾沫的声音渐渐远去,那太阳就越升越高了。
我坐在地头上,看着二叔的身影,在那旷大的田野里孤孤单单。想不通二叔每天下地,一个人如何度过这寂寞的时光。四周并无多少人影,其他人家的地也是这样吗?寥落地散布在旷野的一角。天上倒是有飞鸟盘旋,那种悠闲自得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什么阴谋在空中。时而嘎嘎的叫声,凄凄凉凉透过脊背,回头望去,早已不见了踪影。
渴了的时候,二叔就走过来,咕咚咕咚喝几口壶里的冷水,说声,玩吧,别跑远了,就又过去翻地。那鳞片又多了几层,只是觉得这半天了,应该更多些才是,看来那地并不好翻。
终于有只蚂蚱,很大胆地过来,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对付它。就扔了土块,再扔了土块,它不慌不忙地引逗着我,一直引到一条小水沟的边上,才无声地飞跑了。
小水沟很浅的水,没有鱼虾,甚至青蛙,很让人失望。更让人失望的是过不到那边去,那蚂蚱就趴在那边,已经不是一个了,我认真地发现了好几个,土一般的颜色,像要打我的埋伏。悄悄捡了一堆土块,猛一下子撒去,不知道可曾打着一个。
二叔那边喊了,声音空寥地传过来跑过去,便是开饭了。无非是硬硬的干粮。太阳在西边斜斜地挂着,有些声音便是我和二叔的咀嚼了。我想起家里热热的饭莱,热热的一桌子人声,不知道他们想没想起我们。
二叔又向那片鱼鳞走去,二叔黑黑瘦瘦的身影越发小了。二叔说太阳到了那根芦草上就回家。那根芦草就在那边水沟旁,芦草的白火炬一耀一耀,很有些辉煌的光亮在风里。
又有一只蚂蚱落在我的眼前,再也无兴抓一块土砸去。还有那些鸟,一只一只不知飞向了哪里,所有的声音就只二叔的吐唾沫声了。
那根芦草的白火炬不再光亮,倒是太阳慢慢燃着。我喊了二叔,二叔答应了,最后的几口唾沫,那般响亮。
终于东西放上了独轮车,还有头一天二叔打好的草。我又坐了上去,吱悠悠地响声很好听地碾过了田中的小路。
明天还来吗?二叔笑着问我的问题,我竟找不出勇气。明天还来吗?回头望去,一片寂寞空阔的荒草地,中间一小块地方,翻起一条莽莽鳞带。这便是二叔一天的收获。我知道,即使我不来,二叔也还会来的,要不那块地就会被荒草淹没了。二叔家没有男孩子,我只是探家小住几天,没有人能帮助二叔,所以二叔就一定得来。独独一个人来去走半天的路,干半天的活,独独的一把铁锨,一个太阳,一根芦草。道不准那根芦草被风推折,那太阳隐没在云层中,二叔就只有一把铁锨为伴了。
独轮车依然吱悠悠地响着,我觉得并无了来时的乐趣。叫了一声二叔,翻下身来,拉开盘在车前的绳子。二叔说,坐上吧,用不着。我不,拉着那绳子跑在前边。
天渐渐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