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8）

王剑冰

8

今天显得特别冷。

西北风从沙河滩上刮过来,一些雪花被刮得打着旋,踅进篷里,直往暖暖她们身上扬。晶莹的雪花一沾上皮肤,立时就化了。

暖暖直感到是刺进了肉里,疼得一层一层起鸡皮疙瘩。

而台下的观众又明显地减少了。又像上回一样,人们听到什么指令似的,纷纷涌到对面的篷子里去了。

实际上,暖暖她们也听到了对面门口喇叭里的吆喝：哎，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本“超级舞团”今天上演最新特别节目，青春少女将一展她们最亮丽的风采，最亮丽的风采，表现非同凡响。各位请一睹为快,莫失良机，莫失良机！

眼见的坚持不住，只得暂时停演。

一会儿三哥派去探听消息的回来了，说出事情原委，让人目瞪口呆。

“超级舞团”竟敢跳起了光屁股舞。

女演员们边跳边时不时地扒下文胸和裤头，以展露少女最隐密的部位。这完全是一种浪舞，流氓舞。

而人们还是趋之若鹜。

“青春舞团”的人气坏了。

他们敢跳，咱们为什么不敢。能眼看着他们欺负人不成！有人冒了一句。

谁跳啊，你吗？有人顶了一句。

小姐妹们谁也没说话。呆呆地裹着大衣挤在火炉旁。

前些天，因为演出转向，团里已经走了一些人，剩下的就是骨干了。

现在看来，这骨干唯有小姐妹们担着了。“青春舞团”，“超级舞团”，舞的不就是青春女孩的身体？

晌午饭，谁也没有吃香甜。后晌里，对面的篷子依然火暴。

萍姐和姐妹们议论着，当问到敢不敢也那样跳时，姐妹们没一个吐口的。

这可是等于将脸面全都卖净了。今后还咋在人前活呀。

晚上，萍姐叫暖暖，萍姐还从没有晚上叫暖暖到她屋里去过。暖暖就过去了。

萍姐的屋子同暖暖她们的屋子一样，只是平时吃过早饭后，会被暖暖收拾得齐整些。

三哥和萍姐在床边坐着，暖暖叫了三哥和萍姐，就在小桌旁站定了。

萍姐就和暖暖扯一些家常旧事。暖暖感到既亲切又温暖。

暖暖拉着衣角，看着脚下的一块方砖。

暖暖觉得近来几天，帮萍姐做事少了，萍姐的衣裳还在盆子里放着。那是这几天暖暖感冒了，加上演出忙，没有顾上。

萍姐说，暖暖，一晃跟着萍姐出来快一年了吧？

暖暖说，嗳。

萍姐说，萍姐待暖暖怎么样？

暖暖说，可好。

萍姐说，萍姐现在有了作难的事，暖暖肯帮吗？

暖暖说，那是。

萍姐有了难事，先想起了暖暖，这不是萍姐格外看重暖暖，没把暖暖当外人？暖暖心里就涌了热流。

萍姐不往下说了，看着暖暖。

暖暖就有些站不住了。

暖暖说，萍姐，有啥事你就吩咐吧。

萍姐说，什么事你也知道，对面的这不是在跟咱争观众，是明着和咱过不去，瞪着眼看咱的好看。萍姐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在谁面前低过头，何况是过去的死对头。萍姐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求你为萍姐争口气，明天挑个头。不就是亮亮吗？心一横，眼一闭，也就结了，你说呢，暖暖？

暖暖咬着嘴唇不说话。

暖暖，你要想下个决心，现在就试着先脱一次！萍姐跟了一句。

三哥说，听你萍姐的,先练练胆,明天就不怕了。

暖暖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萍姐说，暖暖！

萍姐走过来，脱暖暖的棉大衣。

暖暖站着没动，眼睛里却汪了泪水。

暖暖说，萍姐，不用这样，明天我上场就是了。

暖暖轻声地说。说完就扭身推了门，掀了帘子跑走了。

接下来几个姐妹均被叫过了。

萍姐许诺，每演一场，每人再加两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