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传统的企业似乎受到巨大冲击，“颠覆式创新”成为流行语，用互联网的语境说，就是亚马逊、阿里巴巴和京东等颠覆了传统的零售行业、苹果和小米颠覆了传统的手机行业、优步和滴滴颠覆了传统的出租车行业等。

确实，在这些新兴的企业冲击下，一些业内的传统企业确实消失了，如大型零售企业、书店、手机制造商，甚至是一些知名的制造商，如诺基亚、摩托罗拉等。

因此，不少人提出，传统行业，尤其是传统制造业的“微笑曲线”说法已经过时了，也就是说传统的价值链思维过时了，链式说法是工业化时代的产物，现在应该是一种生态圈或生态群的思维，甚至有人提出了“价值圈”“价值球”的说法。

       对于这种说法，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因为《战略系统》是我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就讲授的一门课程，深受北大、清华等各类总裁班以及国富战略系统落地班学员的欢迎，自认为是有心得的，且为客户企业创造了不少的价值。我在课堂和企业现场为企业家对他们企业所处行业价值链的剖析让很多企业家兴奋不已。

       继而是不断的观察和体验。所谓观察，就是不断到客户企业内部进行了解；所谓体验，就是在管理咨询这个从事了近20年的行当寻求突破和创新，看看我们自己这个行业的价值链是如何构建和如何被“颠覆”的。确实，我们的行业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国际老大麦肯锡在北京的办公室人手在减少、人力资源咨询的翘楚合益咨询被收购，再加上本土很多同行这两年的日子不好过，甚至解体。这不仅仅是因为客户的日子不好过而减少了咨询费用的支出，而是咨询行业的传统价值链也正在面临重大挑战，其中，过去最具诱惑力的知识传递和管理工具提供这个价值环节逐渐变得无足轻重，因为“百度知道”“百度文库”已经让这些知识唾手可得，况且一批又一批的MBA走向管理岗位、一批又一批的咨询师转行成了职业经理人，他们手中拥有的知识和管理工具不比绝大部分管理咨询公司少或差，这对工作中的管理咨询顾问构成了直接的冲击和挑战。

       那么，这种颠覆性的出现是否证明以前风光无限的“微笑曲线”式价值链模型过时了呢？

       我发现，以“微笑曲线”为表现形式的价值链分析模型并没有被颠覆，在现实中不管是“价值圈”“价值球”或者说“平台化”，其本质都一定是价值环节的链接。任何时代，商业的真正含义都是基于双方价值交换或共同创造价值的合意。

       没有价值环节的链接都属于无效链接，缺少链接的价值只能是零散的价值点，很难产生强大的价值“爆点”。

      更重要的一点是：不管互联网世界显得多么平民和公开，在价值链中的各个环节，却不可能是平衡的，似乎永远有创造价值高低的区分，往往创造价值高的环节是这个价值圈或平台的操盘手或庄家，如以苹果手机为核心形成的平台或生态圈中，苹果本身控制的环节是最赚钱的，是创造价值最高的；以亚马逊为核心形成的生态圈中，亚马逊是老大，价值创造最为显著。在中国，似乎也是如此：以百度为核心形成的生态圈中，百度自身创造的价值最高，2014年其广告收益400亿多元人民币，一举超越中央电视台成为广告收入最多的媒体。就广告收入而言，百度相当于2014年的中央电视台加上一个江苏卫视。

       互联网的本质在于连接，移动互联的本质在于随时随地随人的连接，或者叫链接。而2015年开始流行的分享经济更是这种链接的极致体验，无论是优步还是Airbnb。这种链接创造出了独特价值，形成了新的顾客体验。百度连接人与信息，京东连接人与商品，美团连接人与本地生活服务，微信连接人与人，优步和滴滴连接人与车，工业4.0连接人与设备。

      每种连接都会为用户创造新奇的价值，是一种典型的价值链，乃至产业链，是价值链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新体现。可以说，一种新的“微笑曲线”正在形成，谁把握了这种曲线的核心和高端，谁就可能成为新王者。这种新型价值链的高端仍然属于核心技术、关键设计，而普通的参与者和普通功能提供者仍然属于低端，只不过这种价值链的参与者可能不再是封闭的少数企业，而可能还包括了大量的众包参与者、创客和粉丝。也就是说，这种价值链更具有开放性和大众性。

       商业模式受到热捧的小米手机在研发设计阶段就有大量的粉丝参与且体现了“米粉”的不少创意和设计观点，甚至出现了积极参与的“脑残粉”，而在销售阶段，雷军如法炮制，充分运用互联网的力量，不开一家门店，主要通过运营商系统和官网及网店进行销售，并与马云一起在阿里巴巴的网店上创造了年度手机销量第一的奇迹。

       随后，传统价值链中“微笑曲线”被颠覆的说法甚嚣尘上。其实，不管小米的商业模式有多大程度上运用了互联网思维，但其行动仍然证明着“微笑曲线”的内在魅力。小米，运用小米手机的设计能力、技术提供能力以及品牌影响力等三大手段紧紧控制了“微笑曲线”中的高端环节获得了毛利40%的业绩，让联想这样的国内老牌手机制造商膛目结舌，而那些为小米制造手机的厂商们，无论是富士康还是英飞达都只能“喝点剩余的利润汤”。这正是雷军敢于夸下海口说“小米是双零模式（零营销成本、零运营成本）”还能有40%毛利的缘故，因为他把这两块成本分流到了运营商销售系统和网上销售系统以及制造工厂。

       如果我们把视野转换到服务业，零售巨头阿里巴巴，马云说：阿里巴巴的愿景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为全球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提供优质服务。马云个人演讲的个人魅力毋庸置疑，他的口号和说法在网上成为权威的标签。

      众所周知，阿里巴巴的出现颠覆了中国传统的商业零售业和批发行业，正在改变着中国的物流行业和小商品制造业以及外贸行业，甚至对中小制造企业都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网上到处流传着“阿里巴巴正在摧毁中国制造业”的帖子，因为是阿里巴巴的出现让很多商品更便宜，制造厂家的利润空间不断被压低，竞争也更加惨烈。

那么，阿里巴巴颠覆了产业价值链了吗？这个问题不用多少答复，我们首先问一个最为基础性的问题，这个生态圈，谁是最大受益者，谁是“庄家”。我相信，大家会异口同声的回答：

       阿里巴巴。

      对，阿里巴巴肯定是最大的受益者，是这盘棋的庄家和操盘手，而且马云凭阿里巴巴在2014年美国的上市一举成为中国首富。马云之所以有如此收获，正是因为阿里巴巴找到了商业零售业价值链的高端，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一个多重产业链（零售、批发、金融、物流）组成的价值链系统并成为操盘手。

      商业零售业价值链的黄金高端有三个：一个是低价货源，一个是海量顾客，一个是低价店址地段，一个得天独厚的商业信息（今天叫大数据）。

       沃尔玛是靠地段和低价成功的，国美和苏宁也是这样成功的。一开始就从互联网进入的阿里巴巴，就是一个互联网时代的沃尔玛，它不仅诞生于浙江这样一个小商品生产的世界工厂和市场，而且通过互联网找到了海量的顾客，当然，虚拟的空间更是零地价地段，同时也因靠近中国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而有了原始的商业大数据，同时通过10年的努力逐渐成为中国乃至世界规模最大的商业大数据中心。

      商业即信息。今天，商业即数据。

       假设阿里巴巴开设在中国的北方，结果会怎样？这真的不好说了。

       也就是说，阿里巴巴做的是运用互联网手段优化了中国商品零售行业的价值链，降低了物流成本、开店成本、售卖成本、人工成本、支付成本，提升了供应链效率，同时掌控了商业系统里最为核心的武器：信息或数据。某种程度上，阿里巴巴让我们回归到了商品零售业的本质：更便宜、更方便、更具体验性。这不是我们小时候街头小摊和流动摊贩做的事情吗？

        马云从2014年就开始宣称，这个世界正从IT时代（信息技术）过渡到了DT（数据技术）时代。别忘了，这正是马云10多年积累的功力。

       制造业的“微笑曲线”没有消失，如果我们国家制造业企业不努力的话，德国工业4.0和美国工业互联网的出现非常可能重新把中国制造业拉回到制造业价值链的低端。

       商业的价值链没有消失，目前互联网商业做的正是对工业化时代商业的经营模式的挑战，让商业更加回归本质。改变了的是，价值链变得更加开放、更加多元、更加精致，其价值环节的位置在某种环节得以优化的状态下会发生重大变化。最容易被颠覆的，则是那些固守价值链某些环节及其内涵的僵化者，他们自认为掌握了价值链的高端或者最为赚钱的环节而产生傲慢情绪。

      手机行业的价值链本身没有变化，而价值链中各个价值环节的内涵都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人们所说的“颠覆”更多讲的是这类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