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武松:在“侠义”面具下寻找归属的“孤狼”
(2025-11-07 16:31:12)
标签:
新水浒第一人 |
分类: 第三只眼看水浒专栏 |
在刘传录的《第三只眼看水浒》中武松是
“被亲情捆绑、被主流排斥、在潜意识里反复寻找‘归属’的孤狼”。他的 “打虎神勇”“杀嫂决绝”“反招安刚直”,本质是宋代游民在
“重文轻武” 体制下的生存突围,其性格深处藏着两大未被言说的潜意识欲望:一是对 “正统认同” 的执念(渴望被主流社会接纳),二是对
“情感锚点” 的渴求(害怕再次成为无依无靠的孤魂)。若用深层逻辑拆解,这两种欲望恰是武松 “自我” 在 “本我” 原始冲动与 “超我”
伦理枷锁间的反复博弈,最终塑造成那个 “一半是好汉,一半是孤孩” 的复杂形象。
一、超我: 武松潜意识里的 “自我压制”
刘传录曾点破武松的
“软肋”:“他对兄长的感恩,不在金银钱粮,而在拒绝潘金莲的色诱和杀嫂祭兄的行为中”。这 “软肋” 恰是弗洛伊德所说的 “超我”——
武松的超我,是被 “武大的养育之恩” 和 “宋代伦理规则”
双重驯化的结果,它像一把无形的锁,将其潜意识里的原始欲望(对美、对认同的渴望)牢牢困住。
武松自幼父母双亡,是武大 “挑着炊饼担子” 把他拉扯大,甚至
“替他背责罚”。这种 “养育之恩” 在武松潜意识里内化成 “必须满足兄长期待” 的伦理枷锁 —— 武大是个
“懦弱的侏儒”,他需要武松成为 “能保护他的硬汉”,而武松的超我恰恰承接了这份期待:哪怕他对潘金莲有朦胧的好感(刘传录所谓
“正常男人对女性的感情”),也必须用 “嫂嫂” 的伦理标签压制。
原著里有个细节最见潜意识的挣扎:武松出差前,特地对武大说
“每日只做五扇笼炊饼,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表面是 “担心兄长被欺负”,实则是超我在强化 “保护者”
的角色定位。当潘金莲借酒挑逗他时,他 “劈手夺过酒盏,泼在地下”,骂道 “嫂嫂休要恁地”,这 “愤怒” 不是
“厌恶”,而是超我在恐惧:“若接受这份感情,就打破了对兄长的承诺,就不是‘好弟弟’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兄长的认可” 比
“自己的情感” 更接近 “可控的归属”,哪怕这份归属让他痛苦。
刘传录认为
“武松杀潘金莲,是对撕碎亲情的报复”,但深层看,这更是超我驱动下的 “潜意识救赎”——
当武大被毒死,武松的超我认定:“只有杀了潘金莲,才能赎回‘没保护好兄长’的罪,才能维持‘忠义弟弟’的形象”。弗洛伊德说,“超我会用‘自我惩罚’来平衡本我的欲望”,武松的
“杀嫂” 恰是如此:他在狮子楼先杀西门庆,再回来 “扯开潘金莲的衣裳”(《水浒传》第二十六回),这 “扯开衣裳” 的动作,不是
“羞辱”,而是潜意识里的 “情感切割”—— 他要亲眼确认
“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已是害死兄长的凶手”,从而让超我彻底压制对潘金莲的朦胧好感,完成 “从有欲到无欲” 的
“伦理阉割”。
此后的武松,再也没有对女性动过心思,甚至在孙二娘的黑店里,用 “调戏”
的方式掩饰内心的警惕—— 这不是 “不近女色”,而是超我在潜意识里种下的 “恐惧”:“靠近女性 = 打破伦理 = 失去归属”,他宁愿用
“硬汉” 的面具,掩盖内心对情感的渴望。
二、本我: 武松潜意识里的 “孤狼本能”
刘传录不认同 “武松天生反骨” 的说法,他指出武松
“最初是想招安的,是主流社会的冷遇让他心死”。这 “冷遇” 恰恰激活了武松本我的原始欲望 —— 弗洛伊德笔下的 “本我” 遵循
“快乐原则”,藏着 “被认可” 的生存本能和 “不被抛弃” 的安全需求。武松的本我从不是 “嗜杀的魔头”,而是被超我长期压制的
“孤狼”,他的每一次 “神勇”,都是本我在潜意识里向 “认同” 的呐喊。
在柴进庄上的武松,是 “被轻视的闲人”—— 柴进的庄客
“见他醉后打人,都不喜欢他”,柴进也 “只是一般看待”(《水浒传》第二十二回)。这种 “被忽视”
的处境,让武松的本我极度焦虑:他不想做 “靠兄长接济、靠柴进施舍的闲人”,他需要一次 “证明自己” 的机会。
景阳冈打虎,恰是本我的爆发:当店家说
“三碗不过冈”,武松偏要喝十八碗;当猎户说 “冈上有虎”,他偏要上山 —— 这 “倔强” 不是 “鲁莽”,而是潜意识里的
“赌命”:“若能打死虎,就能证明自己有本事,就能摆脱‘闲人’的标签”。果不其然,打虎后他被阳谷县县令封为
“都头”(《水浒传》第二十三回),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获得 “主流社会的认可”,此时的本我得到极大满足:他终于不再是
“没人要的孤孩”,而是 “被官府认可的好汉”。
武松对 “都头” 身份的珍视,远超常人想象 ——
他穿新衣裳、理新头巾,认真对待每一件公务,因为这是他 “主流认同” 的唯一凭证。可张都监的陷害,彻底打碎了这份认同:张都监先
“收他做亲随”,让他以为 “得到贵人赏识”,再诬陷他 “偷盗”,把他从 “都头” 打回 “囚犯”。这种 “从云端跌落地狱”
的落差,让武松的本我彻底觉醒。他血溅鸳鸯楼时,“杀了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连马夫、丫鬟也没放过”,这 “滥杀” 不是
“残忍”,而是潜意识里的 “愤怒宣泄”—— 他恨的不只是 “陷害他的人”,更是 “反复抛弃他的主流社会”。就像弗洛伊德笔下
“被剥夺玩具的孩子”,武松用最原始的 “破坏”,反抗 “被认同又被抛弃” 的痛苦。
三、自我:武松性格里的 “矛盾根源”
刘传录最擅长挖水浒人物的 “矛盾性”,他说
“武松既想做朝廷的官,又想做江湖的侠”。这种矛盾,正是弗洛伊德所说的 “自我” 在 “本我” 与 “超我” 间的挣扎 ——
武松的自我,始终在 “追求主流认同” 和 “寻找江湖归属” 间反复调解,最终形成 “时而刚直、时而妥协” 的复杂性格。
在阳谷县做都头时,武松的自我策略是
“用忠义换认同”:他帮县令办事、替百姓除害,甚至 “送兄长上下班”,因为他潜意识里怕 “再次失去稳定的归属”。就像一个
“被收养的孩子”,他拼命表现 “乖巧”,只为不被 “养父母”(主流社会)抛弃。
这种 “妥协” 在他发配孟州时达到顶峰:施恩对他
“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他就 “醉打蒋门神,帮施恩夺回快活林”—— 表面是
“报恩”,实则是自我在调解:“施恩给了我‘被需要’的感觉,我帮他做事,就能在孟州找到新的归属”。此时的武松,仍没放弃对 “主流认同”
的渴望,他以为 “靠本事报恩,就能被江湖和主流同时接纳”。
张都监的陷害,让武松的自我彻底明白:“主流社会从不会真正接纳他这样的‘游民’”。此时,他的自我开始倒向本我,选择 “江湖”
作为新的归属 —— 他在十字坡被孙二娘救后,“扮成行者,带起铁戒箍”(《水浒传》第三十一回),这 “行者” 的身份,不是
“看破红尘”,而是潜意识里的 “自我保护”:铁戒箍是 “与主流决裂的象征”,行者的装扮是 “融入江湖的通行证”。
上梁山后,武松的自我彻底倒向江湖:他反对招安,不是 “天生反朝廷”,而是
“怕招安后再次被主流抛弃”(《水浒传》第七十一回);他征方腊断臂后,拒绝赴京,留在杭州六和寺(《水浒传》第一百十九回),不是
“想当和尚”,而是 “六和寺有鲁智深的骨灰,有他最后的情感归属”。刘传录说 “武松的结局是梁山的光明尾巴”,可这 “光明”
背后,是自我在 “主流” 与 “江湖” 间挣扎后的无奈选择 —— 他终于找到 “不被抛弃的归属”,却再也回不到
“想被认同的初心”。
弗洛伊德说 “潜意识是童年经验与时代环境的叠加”,武松的童年是
“无父无母的孤孩”,成年后是 “被主流排斥的游民”,这些经历让他的潜意识里刻下 “怕被抛弃” 的烙印:他打虎是为了
“被认可”,当都头是为了 “被接纳”,杀嫂是为了 “不失去亲情归属”,反招安是为了 “不被主流再次抛弃”。他的所有行为,都在围绕
“寻找一个不抛弃他的地方” 而展开。
可遗憾的是,宋代的社会环境,从不会给 “游民” 真正的归属 ——
主流把他当 “工具”(用他打虎、用他剿匪),江湖把他当 “好汉”(却没人懂他的孤独)。最终,武松在六和寺里 “听潮声、看西湖”,看似
“安度晚年”,实则是潜意识里 “归属渴望” 的妥协:他终于找到一个 “不被抛弃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回 “想被认同的自己”。
武松的性格,从来不是 “天生的好汉”,而是 “时代规则挤压出的孤狼”——
他的潜意识欲望,不过是 “想被人认可,想有个家”,可在那个 “文官当道、游民如草”
的时代,这最简单的欲望,终究成了他一生的奢望。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