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录《第三只眼睛看水浒序》

杜贵晨

前几年有一本名为《第三只眼睛看中国》的书流行一时。这本书据说是一位德国人写的，但他的内容“很中国”，以至有评论者怀疑是中国人自己写出来，而假托到德意志去的。这个问题也许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我现在知道的是，它无论是否冒牌货，在中国还是有了市场。刘传录先生把他的新著取名为《第三只眼睛看水浒》（以下简称《看水浒》），大约就是受它流风感染来的。但是，除了书名有“第三只眼睛”之外，这本书与那本书绝不相干。那本书是谈政治的，有人看好却不好看；这本书是讲小说的，容易看好又好看。——我读了其中一些，觉得也确实好看！

我是一个教书的人，书本以外的东西知道得不多。传录先生把他的部分书稿通过电子邮件寄给我，说是朋友推介他请我作序，要出版这样一本书，并立即想到在中国只有“马王爷三只眼”，刘传录何许人也？能有“第三只眼”！

按“马王爷三只眼”故事见于明代小说《南游记》。《南游记》又名《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写华光天王原为如来佛法堂前一盏油灯所化的妙吉祥童子，因杀死独火鬼被贬下世投胎，为马耳山娘娘第二子，取名三眼灵光。他的第三只眼为如来所赐在顶门上所开的“天眼”，后因大闹玉帝琼花会，自号华光天王，成我国佛、道教中一大神祗，俗称“马王爷”。“马王爷三只眼”是比喻说这个人很厉害，尤其是见事明白，什么也休想瞒得住他。刘传录何许人也？他《看水浒》，能有这样这“第三只眼”吗？

然而从传录的信中知道，他是泰安人。泰安古号神州，地灵人杰，古今名家辈出，不乏高才卓识者，文采风流所被，焉知刘传录不能为特立之才，后起之秀？特别是泰山上有马神庙、马棚崖，我曾把这作为百回本《西游记》写孙悟空为弼马温可能的根据之一。在这样一个半点马虎不得的文化圣地涵养起来的读书人，能用“第三只眼睛看水浒”，奇怪乎？一点也不奇怪！

近日稍得闲暇，陆续读传录寄来诸文，觉新见叠出，文笔清奇，赏心悦目，时欲拍案，乃信其果然识高见微，胆大心细，胸明笔利，乃信其果然“马王爷三只眼”，果然“看水浒”与众不同，例举其三：

一是他举戴宗姓名谐音“岱宗”并最后归宿为泰山神为证，认为“认为《水浒》是把泰山作为精神归宿地”，“水浒文化是泰山文化的一部分”；

二是他为梁山好汉日用消费算了一笔经济帐，认为随着梁山的兴盛，“呼延灼、关胜的入伙，梁山人马达到3万人以上，与粮草已经严重失衡，达到军队没有隔夜粮的困境。尽管不断攻城掠地，在打青州后三年仍经常发生经济危机”，宋江“望天王降诏，早招安”，主要是因为“没饭吃”，饿的；

三是他说“在攻打祝家庄的战斗中，林冲活捉了扈三娘，按照潜规则，林冲对扈三娘有支配权，很多人都希望二人结合，为了心中的娘子，林冲放弃了支配权，看上扈三娘的宋江不得不把扈三娘嫁给了王英，林冲把对妻子的回忆作为一天最快乐的时光”，又南征北战之后，林冲“再也不愿回到那个让他失望、让他伤心的东京，他选择了留在杭州六合寺，守着知己鲁智深的骨灰，有武松照顾他，他安静的回忆林娘子、回忆和妻子的爱情、回忆夫妻在东京的美好时光，在回忆中林冲微笑的离开了这个让他失望的世界，去追随自己的妻子，这个结局，对悲苦一生的林冲来说，也算很美好吧”。

诸如此类，在我所阅读过的有关《水浒传》的文章中，这些话从无人说过，从而感到新鲜，新奇，还似乎有点怪！但实在说来，他何尝没有道理？至少是何尝没有一些道理？

古人云“诗无达诂”，固然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我所读到《看水浒》的诸说，无不匪夷所思，新奇动人，又无不言之成理，持之有故，便不得不感叹作者恰如“马王爷三只眼”，真有你的！

本书的作者“刘传录评水浒不借助前人的研究，‘闭门造车’，原汁原味，自成一家”，实属不易，所以少见，也就不免令人多怪，我也不敢完全苟同的。但本书确有许多好见识，益人心智的话，读来如“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很值得一读；又作者大概很年轻，也未多受我辈写学术文章的那些清规戒律的恐吓，所以胆子还大，信笔写来，从容不迫，清纯中颇露锐气！这也使感到新奇与新鲜，想着有朝一日他更加成熟起来，思深笔长，文采发越，将更加不负其有长养之恩的泰山了！

我也是泰安人，泰安人刘传录托以朋友之推介要我写序，推辞不了，于是有以上的话。其实传录谦虚而已，他的文章比我这些话更有用也好得多，请读者翻开下一页吧！

杜贵晨二〇〇九年八月二日星期日于泉城历下

作者系山东水浒研究会会长、山师大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