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制小鱼干
欧阳华丽
刚提拔到单位核心部门负责人，老郑有些不太适应。不大适应的还有他的同事和相关单位业务部门的朋友。俗话说“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说的是领导但凡有个爱好，这求情、送礼、批条子的事就好办了。可大家都知道老郑快五十了，平时烟酒不沾，不好赌博，不近女色，不戴名表。上任后还定下规矩，无论是谁都不能到家里面谈公事。双休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熟人骚扰，他常常自己一个人开车到几十里外的水库去钓鱼。
老郑在农村长大，从小钓鱼技术就高超。老郑把钓到的鱼，稍大的用姜、蒜、盐、酱油等佐料腌上一两个小时，再均匀裹上面粉，丢进油锅中，炸到两面金黄捞出；稍小的做成小鱼干，煎煮闷炸，爆炒清蒸，花样繁多，尤其是家传的秘制小鱼干，麻辣鲜香，美味无比，让妻子女儿赞不绝口。
这天，单位的李姐唉声叹气地说起孩子面临高考却没有食欲，天天给她做饭菜变着花样，也吃不了几口，人都成了豆芽菜。老郑心一动，转天上班给她带了一小罐秘制小鱼干，让她给孩子下饭。李姐第二天来单位，高兴得满脸泛光，说孩子尝了后胃口大开，食欲大增，央求老郑再给做几罐。同事们都嚷嚷起来，领导不能偏心啊，你这手艺竟然瞒得滴水不漏，我们也要尝一尝。老郑一听兴起，脱口而出，干脆到我家吃顿便饭，我给大家露一手。话语一出，博得大家拍手叫好。周末，老郑掌勺，妻子打下手，很快餐桌就丰盛起来了，尤其是那道爆炒的秘制小鱼干夺人眼球：刚刚端上桌，还冒着丝丝热气，像蒙上一道白纱，热气散去，盘子里的菜便显露出来，红辣椒、绿韭菜，棕色小鱼干，加上细碎的蒜末，如一幅山水画，仿佛带着乡土气息，让人垂涎三尺。同事们大快朵颐，觥筹交错之间，一致对秘制小鱼干赞不绝口，夸老郑手艺高超，出神入化。
听同事们称赞，老郑在厨艺上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忙让妻子给每人准备一罐秘制小鱼干，让大家带回去慢慢品尝。
自那次饭局之后，老郑秘制小鱼干的名声不胫而走，凡是吃过的都念念不忘。不少相关单位业务部门的朋友纷纷上门，目的就是来品尝秘制小鱼干。当然，来者也不空着手，今天有人送一套餐具，明天有人拎一套厨具，后天再带些土特产，盛情之下，老郑退却不得，最后一人一罐秘制小鱼干欣然归去。几次三番，老郑心中开始不自在起来，但又说不出哪里不自在。
天凉下来后，乡下的母亲来家小住。这天又有几位朋友上门拜访。母亲系上围裙说，你好好陪客人，今天尝尝我的手艺。老郑的秘制小鱼干本来就是由母亲亲手传授，见母亲有兴致便欣然嘱咐妻子给母亲打下手。很快菜便上了桌，老郑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是一桌小鱼干的盛宴。除了秘制小鱼干外，还有糯米椒炒小鱼干、香辣豆豉小鱼干、酸辣豆角小鱼干、鱼干蒸腊肉，甚至还有一道小鱼干苋菜汤。
几个朋友赞叹不已，母亲说，都是些家常菜，只是可怜了这些小家伙，为了一点点饵料，贪图一时口腹之快，一不小心咬了钓饵，落到这任人摆布煎炸煮烤的地步.......
老郑的心一颤，自此之后，老郑再也不送秘制小鱼干了。如有人想上门品尝，老郑婉拒，说三高严重，医生说秘制小鱼干口味太重，不宜再吃，我也不再做了。
——选自《小说选刊》20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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