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地看着我的手掌,看那些若隐若现的纹路在这块一点不大的区域里小心翼翼地延伸,进而又流淌成盛满记忆的河流。安安静静的河流。
我想起了以前,在读师范时代的教室里,前排的一个女生注视着我的掌纹,一丝不苟地对我说,你的青春与沸腾无关。当时,我有些不解,下意识地抬头看窗外的天空中略微有些刺眼的云朵,她便转过身继续安静地看着她的书。教室里静得让我只能听见她和我的呼吸和心跳。
时间改变了我,突然,我的心就生出对远逝的青春的万千怀念来。
那时,我站在六月的阳光下,脸被染得红彤彤的。我和一大群同窗学友,胸前佩戴着团徽,在彩带飘飘的操场上唱着六月里好阳光六月里好风光。我的手里捏着成千上万的快乐。然后,西天角的霞色守着一缕气息微弱的阳光,最后只留下幻幻的光和碎碎的影。
还是必须回到现实中来的。我在支教的人生旅途中度过了我41岁的生日,十多个八零后的红塔中学的老师与我一起欢歌,我从中感受到他们飞扬出的青春气息。在觥筹交错中,我喝多了,一杯杯清酒穿肠而过,我逸兴湍飞,听着他们的青春故事。尽管我理解他们所说的一切,可是我并没有安慰他们。因为我知道这根本没有用。当他们的故事讲得太长的时候,我已经哈欠连连,实在忍不住就笑起来。我对其中的一个说,你这是还在“出麻疹”呢。他以为我在说酒话,也只是浅浅一笑。麻疹,是我对青春期的一个私人比喻。只有出过麻疹的人才有免疫力。同样,只有经过青春期之后,回想青春,我们才能变得气定神闲。
关于青春期,我觉得已经离自己很久远的一件事了。现在想来,就会觉得那是很短的,短到刹那一样的时间。就像乘火车做长途旅行,途中汹涌而至的那段隧道——哪怕再漫长,再黑暗,也是有限的,很容易就被火车抛在身后面。可是实际上,在经历了青春年华之时,过程却是那样漫长,有时会以为,简直到不了头。
说起来很奇怪,想到“青春”这个语词的时候,我最先想起来的还是那个曾经给我看掌纹的女生。那时,我只是朦朦胧胧地开始注意一个异性,但只是停留在注意的地步,好像根本就没有往“爱”字上想。那是很难受的一种感觉,像在商店里看见一样心仪的东西自己无力购买,因此回来后更加惦记,怕有钱的人会买走,于是每天去看一次,完全不知道哪一天再去,这件东西可能就不在那里了。这样的心历没法跟别人说,只能是熬着。
步入眼下的场景,走在支教的人生道上,我虽然已不再年轻,但我的内心依然贮存着许多鲜活的青春记忆。在记忆中,我变得成熟起来。在我剃胡须面对镜子时,看到自己脸色越来越深,还粗糙了许多,只是眼睛仍旧清澈,好像依旧能看到青春所留给我的所有印痕。我的青春已然从眼前飞逝而过,我一路走来,一丝不苟地留下了我的足迹。我像是坐在缓缓行进的车里往外望,树木和群山平静地往后退去,变小,进而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四围安静得不可思议,以至于我能听到我的青春流逝时发出的水流一般的声响。静静地流淌着的青春也会让我受伤吗?
在滇南支教属于自己的时光多了,不禁思索着以前不曾思索过的问题。有时,在虚幻中,我觉得我生命中的某些东西也在沿着轨道静静地行驶。那感觉整个过程都仿佛牧歌一般意境恬静优美却又格调温婉。于是,我闭上了双眼,聆听曾经的青春在回忆里静静地流淌着,重温着自己曾经迈着青春的脚步行走在叶浪起伏的柳树林中的情景。四周一片葱茏,黄绿眉眼的柔柳叶向我投来了嫩绿的眼神,我却望着柳树林后的一池被吹皱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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