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与本科同学座谈，先有七位同学做简短发言。其后我做题为“艺术学习·艺术思维·艺术的生存”的主题发言。之后是同学的自由提问。过程紧凑，气氛热烈，度过了一个有意思的夜晚。

    我在发言中首先提出：教育，提供的不是结果服务，是条件服务、过程服务。这意味着：1、不同的人在相同环境下接受同样的教育，他们成才的结果却会是不同的……原因不用说了。2、大学一方面提供设备、课程构成的教育环境，一方面提供风化、师资构成的教育过程。

    在我发言后接受的提问中，许多问题是针对我发言的其它部分而提出，但我感到与我上述观点不同的理解、心态，隐含在一些提问中。表现为：

    1、依赖学校的环境、课程、教师解决自己的全部需要——把教育理解成“结果服务”。忽视了自己面对知识世界、信息世界通过自主的选择、比较、尝试、反思而发现自己的兴趣、特点的努力。而我认为这种学习的“主体性”更重要。这种主体性的含糊，表现为一些同学在课下就不多思考学习与专业的问题；或不能主动在课外对自己提出专业学习、实践的目标性要求……

    教育≠学校，学校也不可能满足所有的教育需求。自我与环境、与他人、与专业世界、与信息世界、与社会生活的交流、冲撞与反思的自主能力与自觉意识，是一个人成长的更基本部分。社会、学校、环境的问题与缺陷，作为个体必须直面也只能直面的现实，是衬托未来的专业英才和历史英雄成功的“坏背景”。

    2、对课程安排、学习条件的质疑，是最正常的现象。因为一个学校中的特定专业在一定时间段中只有一个固定的课程体系，只有一种评价程序，只有一组专业教师和差强人意的学习条件（有时想骂“服务者”都找不到目标）。一个单一的、局限的体系容纳着几百个、几千个个性的人，如果人人满意，那这些感到满意的人一定是自己有了问题。课程体系、环境条件惟一的功能，其实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不同的人在其中认知、思考、比对、经历……它是文明规训的格式积淀；专业共同体的历史“偏见”；社会博弈的局部断面。不经过它，一个人难于成为“专业的”，但经过它，也不一定成为专业的。它只是让不同的人从这里起步，走向不同的路。

    也可以选择不进入这个平台直接走向专业、社会，但那样代价更大。除非你具有比尔·盖茨和乔布斯那种超过常人的才气、心气和运气。只是你我皆常人……

    抱怨现实是因为对理想、美好的向往，是有心气的体现。但须注意：不要让抱怨、批评现实时的居高临下、罗列“应该”、匿名有效，代替了需要日复一日的脚踏实地、选择方法、不可造假的个体实践作业。离开了自己的具体实践、个体经验，任何气宇轩昂的价值宣示、“应该”之理，不过是一时的大话复制，宣泄焦虑，逃避思考。

    3、教师，是教育的灵魂。千万个个性的教师，构成了教育那不可被模式化的流动性、鲜活性与人文性的具体过程。如此，教师必须“专业”。或者说，教师，是惟一可以突破教育环境体制、课程体系、评价模式的局限，而将教育的过程发展为“为了人”的过程的生力力量。教师，是需要个性的职业；教师，是培养个性的职业；教师，是不允许“混”的职业……

    所谓大学首先不是大楼、是大师。但大师总是稀缺资源，不然如何是大师？如果一位普通教师不能达到起码的专业、敬业的职业水平，你我在日常又能对他做什么？……好在，教育的结果并不能被大师、课程、教师、学校所决定，因为我们有谁也替代不了的“主体性”，有自我担当、直面世界的勇气和自信。

    你只是你，通过教育的环境、过程经历，会发现自己喜欢什么（学习）、能做什么（实践）、能拿什么与社会进行交换（主体）。

    教育永远会被质疑，因为教育目标与教育结果永远有龃龉。

    教育永远应被质疑，因为满意现状等于丧失了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