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十月之交
(2025-05-04 10:56:36)诗经·小雅·十月之交
诗序:《毛诗序》曰: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
小雅·十月之交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矜之人,胡憯莫惩?
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醘妻煽方处。
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汙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
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嚣嚣。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职竞由人。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词句注释
小雅:《诗经》中“雅”部分,分为大雅、小雅,合称“二雅”。雅,雅乐,即正调,指当时西周都城镐京地区的诗歌乐调。小雅部分今存七十四篇。
十月:周历十月,合夏历八月。交:日月交会,指晦朔之间。
朔月:月朔,初一。
孔:很。丑:凶恶。
微:失明,指月食而导致的月光昏暗。
哀:悲愁。
告凶:预告凶险、灭亡的征兆。
用:遵循。行(háng):轨道,规律,法则。
四国:泛指天下。
良:贤良。
则:犹。常:正常。
于:读作“吁”,感叹词。于何:多么。臧:善。
烨(yè)烨:雷电闪耀。震:雷。
宁:安。令:好。
川:江河。沸腾:河水泛滥。
冢:山顶。崒:通“碎”,崩坏。
胡憯(cn):怎么。憯,乃。莫惩:不制止。
皇父:周幽王时的卿士。卿士:官名,总管王朝政事,为百官之长。
番:姓。司徒:六卿之一,掌管土地人口。
家伯:人名,周幽王的宠臣。宰:冢宰。六卿之一,"掌建六邦之典"。
仲允:人名。膳夫:掌管周王饮食的官。
棸(zu)子:姓棸的人。内史:掌管周王的法令和对诸侯封赏策命的官。
蹶(guì):姓。趣马:养马的官。
楀(y):姓。师氏:掌管贵族子弟教育的官。
艳妻:指周幽王的宠妃褒姒。煽(shn):炽热。
抑:通“噫”,感叹词。
不时:不按时,不合时,此处“时”主要指农时。
我作:作我,役使我。
谋:商量。
彻:拆毁。
卒:尽,都。汙:汙者,池停水之名。莱:莱者,草秽之名。
戕(qing):残害。
礼:礼法,道理。
孔圣:很聪明。
向:地名,王先谦认为是今河南济源县南向城。
三有事:三有司,即三卿。
亶(dn):信,确实。侯:助词,维。
慭(yìn):愿意,肯。
徂(cú):到,去。“以居徂向”即“徂向以居”。
黾(mn)勉:努力。
嚣(áo)嚣:众多的样子。
.孽:灾害。
噂(zn):聚汇。沓:语多貌。噂沓,聚在一起说话。背憎:背后互相憎恨。
职:主要。
里:“悝”之假借,忧愁。
痗(mèi):病。
羡:欣喜。一说有余。
居:处。
逸:安闲。
休:息。
彻:毁灭。一说彻底。
友:同僚。
小雅·《十月之交》正义编撰
序:《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笺:当为刺厉王。作《诂训传》时移其篇第,因改之耳。《节》刺师尹不平,乱靡有定。此篇讥皇父擅恣,日月告凶。《正月》恶褒姒灭周。此篇疾艳妻煽方处。又幽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非此篇之所云番也。是以知然。刺幽王,毛如字,郑改为刺厉王。从此至《小宛》四篇皆然。父音甫。后“皇父”皆同。
疏【正义曰:毛以为刺幽王,郑以为刺厉王。经八章皆刺王之辞。此下及《小宛序》皆刺幽王。郑以为本刺厉王,毛氏移之。事既久远,不审实然以否。纵其实然,毛既移其篇第,改厉为幽,即以为幽王说之,故下传曰“艳妻褒姒”,是为幽王之事,则四篇皆如之。今各从其家而为之义,不复强为与夺。笺“当为刺厉王”至“是以知然”。正义曰:郑以此篇本《六月》之上,为刺厉王诗,毛氏移之於此,改厉为幽。今本其旧而为之说,故云:“当为刺厉王也。”作《诂训传》者,毛公也。毛公,汉初时人,故《谱》云:“汉兴之初,师移其第,作《诂训传》。”时是汉初也。其改之意,已具於《谱》。郑既言当为厉王,又自检其证。《节》刺师尹不平,乱靡有定。此篇讥由皇父擅恣,日月告凶,事国家之权,任天下之责,不得并时而有二人。彼是幽王,知此非幽王也。《正月》恶褒姒灭周,此篇疾艳妻煽方处。敌夫曰妻,王无二后。褒姒是幽王所嬖艳妻,非幽王之后。《郑语》云:“幽王八年,桓公为司徒。”此篇云:“番维司徒。”一官不得二人为之,故又云“幽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为之,非此篇之所云番,是以知之。”言由此知幽当为厉也。毛以艳妻为褒姒。美色曰艳,则褒姒、艳妻为一。郑必为别人者,以诗论天子之后,非如曲说邪淫,不当以色名之。《中候》曰:“剡者配姬以放贤。”剡、艳古今字耳。以剡对姬,剡为其姓。以此知非褒姒也。郑桓公,幽王八年始为司徒,知非代番为之者。以番为司徒,在艳妻方盛之时,则艳既为后,番始为司徒也。《郑语》说桓公既为司徒,方问史伯,史伯乃说褒姒之事。其末云:“竟以为后。”则桓公初为司徒,褒姒仍未为后,以此知桓公不得与番相代也。凡例别嫌明疑,以本文为主,故郑先以诗上下校之,后乃言郑桓公也。《中候·擿雒戒》曰:“昌受符,厉倡{薜女},期十之世权在相。”又曰:“剡者配姬以放贤,山崩水溃纳小人,家伯罔主异载震。”既言昌受符,为王命之始,即云“期十之世”。自文数之至厉王,除文王为十世也。剡与家伯与此篇事同。山崩水溃,即此篇“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是也。如此《中候》之文,亦可以明此为厉王。但纬候之书,人或不信,故郑不引之。郑检此篇为厉王,其理欲明,而知下三篇亦当为刺厉王者,以序皆言大夫,其文大体相类。《十月之交》、《雨无正》卒章说己留彼去,念友之意全同。《小旻》、《小菀》卒章说怖畏罪辜,恐惧之心如一,似一人之作,故以为当刺厉王也。王肃、皇甫谧以为,四篇正刺幽王。孙毓疑而不能决。其评曰:“毛公大儒,明於诂训,篇义诚自刺厉王,无缘横移其第,改为幽王。郑君之言,亦不虚耳。是以惑疑无以断焉。窃以褒姒龙齝之妖所生,褒人养而献之,无有私党,皇父以下七子之亲而令在位,若此之盛也。又《尚书纬》说艳妻,谓厉王之妇,不斥褒姒。又《雨无正》有‘周宗既灭,靡所止戾’之言。若是幽王,既为犬戎所杀,则无所刺。若王尚存,不得谓之既灭。下句言‘正大夫离居,莫之我勚,莫肯夙夜,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之言,郑笺皆谓厉王流于彘之后,於义为安。”是其言虽不能决,而其意谓郑为长也。若如郑言《毛诗》为毛公所移,四篇容可在此。今《韩诗》亦在此者,诗体本是歌诵,口相传授,遭秦灭学之后,众儒不知其次。齐、韩之徒,以《诗经》而为章句,与毛异耳,非有壁中旧本可得凭据。或见毛次於此,故同之焉。不然,《韩诗》次第不知谁为之。】
严粲曰:此十月日食在幽王之六年,郑氏失考耳。易中按:前776年9月6日,日食。马瑞辰曰:此诗则仍从毛诗刺幽王为是。
一章: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传:之交,日月之交会。丑,恶也。笺云: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八月朔日,日月交会而日食,阴侵阳,臣侵君之象。日辰之义,日为君,辰为臣。辛,金也。卯,木也。又以卯侵辛,故甚恶也。传:月,臣道。日,君道。笺云:微谓不明也。彼月则有微,今此日反微,非其常,为异尤大也。笺云:君臣失道,灾害将起,故下民亦甚可哀。
疏【毛以为,幽王之时,正在周之十月,夏之八月,日月之交会,朔月辛卯之日,以此时而日有食之。此其为异,亦甚之恶也。何则?日食者,月掩之也。月食日,为阴侵阳,臣侵君之象。其日又是辛卯,辛是金,卯是木,金常胜木,今木反侵金,亦臣侵君之象。臣侵君,逆之大者。一食而有二象,故为亦甚恶也。所以为甚恶者,日,君道也;月,臣道也。君当制臣,似月应食;臣不当侵君,似日不应食,故言彼月而容有被食不明,今此日而反被食不明。以日被月食,似君被臣侵,非其常事,故为异尤大也。异既如此,灾害将生。灾害一起,天下蒙毒,故今此下民亦甚可哀伤矣。郑唯“厉王时”为异。传“之交,日月之交会”。正义曰:交者,日月行相逮及,交而会聚,故云交会也。日月交会,谓朔日也。此言十月之交,即云“朔月辛卯”。朔月即是之交为会也。《古历纬》及《周髀》皆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月皆右行於天,日日行一度,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是月行疾,日行迟。二十九日有馀,而月行天一周,追及於日而与之会,是会之交也。每月皆交会,而月或在日道表,或在日道里,故不食。其食要於交会,又月与日同道,乃食也。笺“周之”至“甚恶”。正义曰:《诗》之言月,皆据夏时,而知此“周十月,夏八月”者,《推度灾》曰:“十月之交,气之相交,周十月,夏之八月。”纬虽不可尽信,其言主以释此,故据之以为周十月焉。日月交会而日食,阴侵阳,臣侵君之象。以日食者,月食之也,故何休曰:“不言月食之者,其形不可得而睹,故疑。言日有食之,月食日。”是阴侵阳也。下传曰“月,臣道。日,君道”。是臣侵君之象。日辰之义者,《月令》“其日甲乙”,是从甲至癸为日也。《左传》曰:“辰在子卯。”又曰:“辰在申。”是从子至亥为辰也。虽十日,甲刚乙柔,其中有五刚五柔,要十日皆为幹,故日为君也。而十二辰亦子阳丑阴,其中有六阳六阴,以对十日,皆为支,故辰为臣。言此者,解诗本言辛卯日食之意。日食,阴侵阳,而以辛卯日。卯比臣,辛比君,是为卯侵辛也。辛日以辰侵日,而日为金,辰为木,金应胜木,木反侵金,是五行相逆,犹君臣颠倒,故言亦甚恶也。案此“朔月辛卯”,自是所食之日。知取金木为义者,《推度灾》曰:“及其食也,君弱臣强,故天垂象以见征。辛者正秋之王气,卯者正春之臣位,日为君,辰为臣,八月之日交卯食辛矣。辛之为君,幼弱而不明;卯之为臣,秉权而为政,故辛之言新,阴气盛而阳微,生其君幼弱而任卯臣也。”以此纬文,故知取卯侵辛为义。如纬之意,以辛王在秋八月用事,卯位在春,秋当休废。思臣以休废之时,能侵当王之君,是阴盛阳微之象。纬意又取刚柔为义,以辛是柔日,又辛之言新,言微阳新用事也。卯位正春,强臣之象。故云“君幼弱,臣秉权”。以权臣陵弱君,故为丑也。此笺直言卯侵辛,不言君弱臣强者,阴阳之事,容有多涂,故举金木为正,馀略之也。昭二十一年“秋正月壬午朔,日有食之”,以午食壬,似卯侵辛。传言“不为灾”者,彼为夏之五月,午当用事,壬应休废,又壬为刚日,非是弱君,故与此不同也。若然,此八月即秋分之时也。《左传》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即为灾。此亦分月,而云“孔丑”者,然日者,太阳之精,至尊之物,不宜有所侵,侵之则为异。但圣贤因事设教,以为等级耳。《左传》曰:“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用币於社,伐鼓於朝。”其馀则否。是以日食之中分为差降也。以正月为夏之四月,纯阳用事,而日又为阳,於时最盛,尤不宜为阴所侵,故为最重,而特用鼓币也。其他月则非正阳,故为差轻也。至於二至二分,固有分、至之名,宜若同道相过,有可食之理,故为尤轻也。计古今之天,度数一也,日月之食,本无常时,故历象为日月交会之术,大率以百七十三日有奇为限。而日月行天,各自有道,虽至朔相逢,而道有表里。若月先在里,依限而食者多。若月先在表,虽依限而食者少。杜预见其参差,乃云:“日月动物,虽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少有盈缩,故有虽交会而不食者,或有频交而食者。唯正阳之月,君子忌之。”是日月食无常时,非分至之月必相食也。正以二分昼夜等,有类同道;二至长短极,似若相过,因名示义,非实然也。以日体一也,食之轻重,假理示义,其实日食皆为异矣。故郑《駮异义》引此诗云:“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则非常为异。”明谓此为非常,明《春秋》为示义也。若人君改过修善,虽正阳之月,祸亦可消。若长恶遂非,虽分、至之月,亦将有咎,安得二至、二分独不为灾也?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是春分之月,传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去卫地如鲁地,於是有灾,鲁实受之。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其年八月,卫侯恶卒。十一月,季孙宿卒。此分月日食有灾之验也。且日之有食,象臣之侵君。若云日有可食之时,则君有可杀之节,理岂然乎?以此知虽在分、至,非无灾咎,故此食在夏之八月,云为异尤大也。然日月之食,於算可推而知,则是虽数自当然,而云为异者,人君者,位贵居尊,恐其志移心易,圣人假之灵神,作为鉴戒耳。夫以昭昭大明,照临下土,忽尔歼亡,俾昼作夜,其为怪异,莫斯之甚,故有伐鼓用币之仪,贬膳去乐之数,皆所以重天变,警人君者也。而天道深远,有时而验,或亦人之祸畔,偶与相逢,故圣人得因其变常,假为劝戒,使智达之士,识先圣之深情,中下之主,信妖祥以自惧。但神道可以助教,而不可以为教。神之则惑众,去之则害宜,故其言若有若无,其事若信若不信,期於大通而已矣。经典之文,不明言咎恶,而《公》家董仲舒、何休及刘歆等以为发无不应,是知言徵祥之义,未悟劝沮之方。杜预论之当矣。日月之食,大率可推步而知,亦有不依交限而食者。襄二十四年“秋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八月癸巳朔,月有食之”。於法筭前月之日食既,则后月不得食,而《春秋》有之。又此经云:“日月告凶,不用其行。”笺云:“行,道度也。不用之者,谓相干犯。”则此依交限以否,未可知也。古之历书亡矣,今世有《周历》、《鲁右》者,盖汉初为之,其交无迟疾盈缩考日食之法,而其上年月已往参差,是以汉世通儒未有以历考此辛卯日食者。而王基独云:“以历校之,自共和以来,当幽王,世无周十月夏八月辛卯交会,欲以此会为共和之前。”其在共和之前则信矣,而校之则无术。说者或据世以定义矣。笺“微谓”至“其常”。正义曰:下章云“彼月而食,此日而食”,与此微同,则不明谓日月被食而不明也。谓之微者,取君微弱之义。下云“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月食为常,则日食为非常,故云“此日反微,非其常”也。《周礼·春官·大司乐》云:“日月食,令去乐。”《秋官·庭氏》有救日月之弓矢。《昏义》云:“阴事不修,谪见於天,月为之食。”《汉书·天文志》曰:“凡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如此,则月食相类而云常者,义取君可无理杀臣,臣不有以犯君,故以日食为重耳,不谓月食非异也。】
马瑞辰曰:【朔月辛卯】诗言朔月,与玉藻言“朔月大牢”同。正义云:“朔月辛卯之日,以此时而日有食之。”又曰:“此朔月辛卯,自是所食之日。”是正义本作朔月之证。明监本以下皆作朔月,是也。毛氏汲古阁本作朔日,汉书刘向传引诗亦作“朔日辛卯”,俱系传写之误。【日有食之】汉书刘向传引诗“日有蚀之”。玉篇:“蚀,日月蚀也。”是日月食字本作蚀,经传作食者,省借字也。【彼月而微,此日而微】尔雅幽、隐、慝、蔽并训为微。说文:“微,隐行也。”左传“白公其徙微之”,服、杜注并云:“微,慝也。”微有隐慝之义,故不明。
二章: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笺云:告凶,告天下以凶亡之征也。行,道度也。不用之者,谓相干犯也。四方之国无政治者,由天子不用善人也。笺云:臧,善也。
疏【毛以为,幽王时所以日有食之者,日月告天下以王有凶亡之征,故不用其常道度,所以横相干犯也。又所以有凶亡之征者,以今四方之国无政者,由天子不用其善人故也。由王不用善,凶亡将至,故告之也。又言日食为大恶之事,彼月而食,虽象非理杀臣,犹则是其常道,今此日而反食,於何不善乎?犹言一何不善,为不善之大,是凶亡之征也。昭七年《左传》:“晋侯问於士文伯曰:‘《诗》所谓此日而食,于何不臧,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於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是也。郑唯“厉王时”为异。】
马瑞辰曰:【日月告凶】逸周书武顺解曰:“天有四时,不时曰凶。”告凶盖天时不顺之谓。刘向传引作“日月鞠凶”,鞠即告字之假借。【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常对异言,洪范五行传曰“非常曰异”是也。汉书天文志注引诗传曰:“月食非常也,比之日猶常也,日食则不臧矣。”所引诗传盖三家诗传,非毛传也。考春秋经书日食三十有六,而月食则不书,此古人重日食而轻月食之证。
三章: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矜之人,胡憯莫惩?
传:爗々,震电貌。震,雷也。笺云:雷电过常,天下不安,政教不善之征。传:沸,出。腾,乘也。山顶曰冢。笺云:崒者,崔嵬。百川沸出相乘陵者,由贵小人也。山顶崔嵬者崩,君道坏也。传:言易位也。笺云:易位者,君子居下,小人处上之谓也。笺云:憯,曾。惩,止也。变异如此,祸乱方至,哀哉!今在位之人,何曾无以道德止之。
疏【毛以为,幽王时,不但日食,又爗々然有震雷之电,其声駮驶过常,令使天下不安止,由王政教不善之徵所致也。又当时天下有百川之水,皆溢出而相乘,水流趋下,小人之象。今溢出,由贵小人在上也。又时山之冢顶高峰之上,崒然崔嵬者皆崩落,山高在上,君之象,今崩落,是君道坏也。於时又高大之岸陷为深谷,岸应处上,今陷而在下,由君子居下故也。又深下之谷,进出为陵,谷应处下,今进而上,由小人处上故也。变异如此,祸乱方至。哀哉!今在位之人,何曾无肯行道德消止此异者?但尚德省刑,退不肖,进君子,则此异止矣。此所陈,皆当时实事。震电既言“不宁不令”,由所致有象在下,致皆有象矣,故笺皆以象解之。《推度灾》曰:“百川沸腾众阴进,山冢崒崩人无仰,高岸为谷贤者退,深谷为陵小临节。”是也。郑唯“厉王时”为异。传“山顶曰冢”至“笺乘陵”。正义曰:《释山》云:“山顶,冢。”孙炎曰:“谓山巅也。”又云:“崒者厜子规反〈厂义〉语规反。”郭璞曰:“谓山峰头巉岩者。”意或作嵯峨。此经作崒,笺作崔嵬者,虽子则《尔雅》小异,义实同也。徐邈以崒子恤反,则当训为尽。於时虽大变异,不应天下山顶尽皆崩也,故郑依《尔雅》为说。百川沸出相乘陵者,谓众阴盛也。水泉溢,时众川多然,故举百,成数也。《周语》曰:“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若二代之季,其川源必塞必竭。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国之征。’是岁三川竭。”此言百川沸腾,与彼三川震不同也。何者?此有沸出相乘,水盛漫溢而已,非震之类也。彼幽王之时,云若二代之季,若厉王时已百川皆震,不当远比二代之末,以此知沸腾非震也。彼云“三川震”,此云“百川沸”,又知此诗非幽王时也。郑以为当刺厉王,於义实安。】
马瑞辰曰:【烨烨震电】易中孚传:“雷有声名曰雷,有光名曰电。”有疾雷必有盛电,故易噬嗑曰“雷电合而章”,而尔雅遂以疾雷为霆电。后人但知雷电之分,不知雷电之合,故尔雅“霆电”误改为“霆霓”。【山冢崒崩】山顶已为高,不必复言崔嵬。“崒崩”二字当连读,与上“沸腾”相对成文,即碎崩之假借,广雅碎、崩并训为坏是也。【胡憯莫惩】说文:“朁,曾也。”引诗“朁不畏明”,为本字。尔雅:“憯,曾也。”据说文“憯,痛也”,是知尔雅作憯为假借字。惨、憯同音,故字又借作惨。或以训曾者皆当作憯,而以惨为误字,非也。节南山“憯莫惩嗟”,释文作噆,噆亦朁之假借。
四章: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醘妻煽方处。
传:艳妻,褒姒。美色曰艳。煽,炽也。笺云:皇父、家伯、仲允皆字。番、棸、蹶、楀皆氏。厉王淫於色,七子皆用。后嬖宠方炽之时,并处位。言妻党盛,女谒行之甚也。敌夫曰妻。司徒之职,掌天下土地之图、人民之数,冢宰掌建邦之六典,皆卿也。膳夫,上士也,掌王之饮食膳羞。内史,中大夫也,掌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之法。趣马,中士也,掌王马之政。师氏,亦中大夫也,掌司朝得失之事。六人之中,虽官有尊卑,权宠相连,朋党於朝,是以疾焉。皇父则为之端首,兼擅群职,故但目以卿士云。
疏【毛以为,当刺幽王。时皇父为卿士之官,谓卿之有事,兼擅群职也。其番氏维为司徒之卿,家伯维为冢宰之卿。仲允为膳夫。棸氏之子为内史。蹶氏维为趣马。楀氏维为师氏之官。此七人於艳妻有宠炽盛方甚之时,并处於位,由褒姒有宠,私请於王,使此七人朋党於朝。言王政所以乱也。褒姒有亲党者,以褒国所养,以为本亲,故有此族党。又此文不言是其婚戚,或可谄佞於事,为之朋党,不必尽是甥舅之亲。郑以为“厉王时,艳为后”为异。笺“皇父”至“士云”。正义曰:皇父及伯、仲是字之义,故知皇父、家伯、仲允皆字,盖与后同姓剡也。其番、棸、蹶、楀单言人,棸子以子配之,若曾子、闵子然,故知皆氏,盖后氏之外亲也。《春秋纬》说汤遭大旱,以六事谢过,其一云“女谒行与”。谒,请也,谓妇人有宠,谓用亲戚,而使其言得行。今七人并处大位,言妻党强盛,女谒行之甚也。《曲礼》云:“天子之妻曰后。”此不言后,而言妻,以其敌夫,故言妻也。妻之言齐,齐於夫也,虽天子之尊,其妻亦与夫敌也。自“司徒之职”,至“得失之事”,其言皆出於《周礼》。知是卿大夫士者,皆《序官》之文,所掌皆在其职之文。因此以宠相连,故详其官之尊卑及所掌之事焉。《序官》大司徒,卿一人;冢宰,卿一人,故云皆卿也。六典者,谓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也。《序官》趣马,下士一人。此言中士者,误也。定本亦误。彼言“掌赞正良马”,即“正马之政”也。《师氏》云:“掌国中失之事。”虽中为中礼,亦是得义,故杜子春云:“中当为得。”以义引之,故为“得”也。司朝即是国也。此云“家伯维宰”,《周礼》有太宰卿、小宰、中大夫、宰夫、下大夫。郑司农《宰夫》注云:诗人曰“家伯维宰”,谓此宰夫也。王肃以此宰为小宰。郑以为“冢宰”者,以宰夫等经、传之中未有单称宰处,冢宰乃单称宰。犹宰、犹司徒以下不称大,故《序官》云太宰、小宰,不言冢,是冢者大处以对小,故《天官》注云:“百官总焉谓之冢,列职於王则称大。”以小司徒、小宗伯不得单称司徒、宗伯,要以小配之,是小宰亦不得单称宰也。今此宰夫既是其佐,对司徒、内史等六官是列职之事,五者皆是一官之长,宰不当独为太宰之佐,以此知“家伯维宰”是冢宰也。趣马下士,膳夫上士耳,得与司徒冢宰同列於诗者,郑解其意:六人之中,虽官有尊卑,而此六人权宠相连,共朋党於朝,是以疾焉。然官高者势大,势大者党甚,放此大率以官高为先,而有不次者,便文以取韵也。又解发首先言皇父,不言官名之意:皇父则为此六子之端首,兼擅目群职,故但目以卿士云。言兼擅者,於六卿之外,更为之都官,总统六官之事,兼杂为名,故谓之卿士。】
马瑞辰曰:【番维司徒】广韻:“周宣王封仲山甫於樊,后因氏焉。”郑笺以番为氏,韩诗作繁,疑番与繁皆即樊氏之音转耳。【家伯维宰】汉书古今人表有大宰冢伯,冢伯当为家伯形近之譌。【蹶维趣马】蹶盖宣王诗蹶父之后,以字为氏者。【醘妻煽方处】煽字,说文、玉篇所无,其引诗皆作傓,(易中注:傓,古同“煽”:旺盛。)盖古毛诗原作傓也。鲁诗作扇,即傓字之省。
五章: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汙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传:时,是也。下则汙,高则莱。笺云:抑之言噫。“噫是皇父”,疾而呼之。女岂曰我所为不是乎?言其不自知恶也。女何为役作我,不先就与我谋,使我得迁徙,乃反彻毁我墙屋,令我不得趋农田,卒为汙莱乎?此皇父所筑邑人之怨辞。笺云:戕,残也。言皇父既不自知不是,反云:我不残败女田业,礼,下供上役,其道当然。言文过也。
疏【毛以为,小人自矜,谓举无不当。皇父以亲宠封於畿内,既封即筑都邑,令邑人居之。先毁墙屋而后令迁,邑人废其家业,故述其情以责之。言:噫是皇父,汝所举事,岂肯曰我所为不是乎?言其不自知,皆谓己为是也。汝何为使我役作,筑邑之日,不先就与我谋,告我迁期,使豫治田事?径即彻毁我墙屋,令我筑邑,废我农业,使我田之高下知为汙莱乎?而皇父非但不自知耳,反曰:我不残败汝田业也。今汝彻墙废田,供事我者,於礼则当然矣。言礼法下供上役故也。皇父奢残自恣,反云礼法当然,歌而恶之。郑以“厉王时”为异。传“下则汙,高则莱”。正义曰:汙者,池停水之名,故《礼记》曰“汙其宫而潴焉”,是也。莱者,草秽之名,《楚茨》云“田莱多荒”,是也。下田可以种稻,无稻则为池;高田可以种禾,无禾则生草,故下则汙,高则莱。】
马瑞辰曰:【岂曰不时】时当读为“使民以时”之时,下言“田卒汙莱”,是夺其民时之证。“岂曰不时”言其使民役作,不自以为不时也。【胡为我作】民之力作为作,使民力作亦为作。笺云“役作我”,正以役释作。【曰予不戕】藏、臧、戕三字古通用。淮南子说林篇“高鸟尽而强弩藏”,高注:“藏,犹残也。”。“曰予不戕”与上“岂曰不时”义相应,惟其不自知其役使之不时,故亦不自以为戕民。
六章: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
传:皇父甚自谓圣。向,邑也。“择三有事”,有司,国之三卿,信维贪淫多藏之人也。笺云:专权足己,自比圣人。作都立三卿,皆取聚敛之臣。言不知厌也。礼,畿内诸侯二卿。笺云:慭者,心不欲自彊之辞也。言尽将旧在位之人与之皆去,无留卫王。慭,《尔雅》云:“愿也,强也,且也。”《韩诗》云:“暗也。”笺云:又择民之富有车马者,以往居于向也。
疏【毛以为,皇父非徒困苦邑人,又矜贪无厌。言皇父不自知,甚自谓己圣。而作都于向之时,则择立三有事之卿,信维是贪淫多藏之人。择此贪人为卿,欲使聚敛归己。其发向邑之时,尽将旧在位之人与之俱去,不肯慭然强欲遗留一老,使之守卫我王。又择民之富有车马者,令往居向邑。上章言其筑邑,此章言其往时。郑唯“厉王时”为异。笺“专权”至“二卿”。正义曰:笺解自谓圣意,以由专权而为知足於己。自以高官厚禄,谓己智能得之,以为天下莫若己。自比圣人,是自谓圣人也。以“三有事”文承“作都”,故为立三卿。“多藏”者,言其多藏财货,故言皆取聚敛之臣,用使之聚敛,是不知厌也。礼,畿内诸侯二卿者,《太宰》云:“乃施则於都鄙,而建其长,立其两,设其伍。”注云:“两谓两卿。伍谓伍大夫。”言都鄙是畿内,故《王制》注云“见畿内之国二卿”,是也。其伍大夫与畿外同。言此者,明皇父当二卿,今立三有事,是自同畿外增一卿,以比列国也。又取多藏者,是不知厌也。则不知厌亦兼解三卿意也。知皇父封不在畿外者,以刺之云“择三有事”,明其不应三而三,故知是畿内也。《左传》说桓王与郑十二邑,向在其中。杜预云:“河内轵县西有地名向上。”则向在东都之畿内也。笺“慭者”至“卫王”。正义曰:《说文》云:“慭,肯从心也。”言初时心所不欲,后始勉强而肯从,故云“心不欲自强之辞”。“一老”是旧在位,故言“尽将旧在位之人与去”。皇父所属之臣,自然当从。言旧在位,盖王官列职。皇父欲矜刑势,尽将往向,故言“无留卫王”。其至向亦当反,但去时尽将之耳。定本及《集本》云“慭者,心不欲强之辞也”。笺“又择”至“于向”。正义曰:知择民者,以朝臣不遗一老,则尽行矣。且朝臣皆有车马,无所可择,故知择民之富有者,以往居於向。民有定属,何得择而往者?皇父擅恣,强逼将之,所以刺其贪也。】
马瑞辰曰:【不慭遗一老】释文愿也、强也二训,盖本小尔雅,至且也一训,今小尔雅无之,盖今本有脱逸也。【以居徂向】居者语词,“以居徂向”犹云以徂向也。笺训“居徂”为往居,失之。
七章: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嚣嚣。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职竞由人。
笺云:诗人贤者,见时如是,自勉以从王事,虽劳不敢自谓劳,畏刑罚也。笺云:嚣嚣,众多貌。时人非有辜罪,其被谗口见椓谮嚣嚣然。传:噂犹噂噂,沓犹沓沓。职,主也。笺云:孽,妖孽,谓相为灾害也。下民有此害,非从天堕也。噂噂沓沓相对谈语,背则相憎。逐为此者,由主人也。
疏【毛以为,幽王之臣,擅恣若此,故诗人言黾勉然自勉以从王事,虽劳不敢告劳苦於上也。所以然者,以时无罪无辜,尚彼谗口所谮嚣嚣然。己畏刑罚,故不敢告也。在上既信谗言,下民竞相谗慝,言使下民之有妖孽,相与为灾害者,非降从天堕也。今下民皆噂々沓沓相对谈语,背去则相憎疾。众人皆主意竞逐为此行者,主由人耳。由在位信谗,故民皆竞为此以相灾害,非从天堕也。郑以“厉王时”为异。笺“孽妖”至“由人”。正义曰:妖孽者,上天降灾之名。人以谗佞相害,亦如天之妖灾,谓民之灾害为妖孽,故云孽,谓相为灾害也。《尚书》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亦谓人自害为孽,与此同也。天孽从天而来,此则人自为之,故云“下民有此害,非从天堕也”。憎言背者,则噂沓为未背时,故云“噂噂沓沓相对谈语”也。则背憎为相椓谮矣。逐者,犹人走相追逐,唯恐不先,言其竞为之甚也。】
马瑞辰曰:【噂沓背憎】僔,噂音义同,左氏僖十五年传引诗亦作僔。说文云:“僔,聚也。”引诗“僔沓背憎”。又:“噂,聚语也。”引诗“噂沓背憎”。广雅:“僔僔,众也。”盖作噂者毛诗,作僔者三家诗也。朱氏彬曰:“屈原天问[天何所沓],王逸注:[沓,合也。]诗言小人之情,聚则相合,背即相憎。”其义较传、笺尤为直捷。噂沓或作譐誻。魏书安定王子传“譐誻朋昏”,正本此诗。
八章: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传:悠悠,忧也。里,病也。痗,病也。笺云:里,居也。悠悠乎,我居今之世,亦甚困病。里如字,本或作“〈疒里〉”,后人改也。痗,又音悔,本又作“悔”。传:羡,馀也。笺云:四方之人尽有饶馀,我独居此而忧。笺云:逸,逸豫也。传:彻,道也。亲属之臣,心不能已。笺云:不道者,言王不循天之政教。
疏【毛以为,诗人见王政之恶如此,故言悠悠乎可忧也。为此而病,亦甚困病矣。今四方之民尽有饶馀,我独居此而忧。又民莫不得优游自逸,我独不敢休息。以王之教命不循昊天之道,臣有离散去者,我不敢傚我友自放逸而去也。其友与王无亲,故舍王而去。己则王之亲属,故不敢傚之。郑以为“厉王时”,言“悠悠乎,我居今之世,亦甚困病”为异。馀同。】
马瑞辰曰:【悠悠我里】郭注:“悝,忧也。”郭注引诗“悠悠我悝”。玉篇:“〈疒里〉,病也。”引诗“悠悠我〈疒里〉”。又:“悝,忧也,悲也,疾也。”广韻:“悝,忧也。”引诗“悠悠我悝”。古文多省借,故毛诗止作里而训为病,三家诗盖有用本字者,故或作〈疒里〉,或作悝。云汉诗“云如何里”,笺:“里,忧也。”亦以里为悝之假借。此笺训里为居,非诗义也。悝兼忧、病两义,此诗“亦孔之痗”始言病,则上句“悠悠我里”里当训忧,谓因忧而病也。忧与思义近,朱彬曰:“【悠悠我里】犹言悠悠我思。”是也。【四方有羡】文选李注引韩诗薛君章句曰:“羡,願也。”说文:“羡,贪欲也。”,願羡有欣喜之义。训羡为願,正与忧相对成文。犹“我独不敢休”,自言其劳,与“民莫不逸”为对文也。传训为馀,未若韩诗训願为允。
诗缉卷二十
宋 严粲 撰
节南山之什 小雅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疏曰毛以为刺幽王郑以为刺厉王毛公大儒明于训诂篇义诚自刺厉王无縁横移其弟改为幽王李氏曰郑氏以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小宛皆当为刺厉王之诗盖以此篇之中疾艳妻煽方处又幽王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非此篇之所云畨维司徒故以此为厉王之诗苏氏以为不然郑桓公在幽王时与畨维司徙先后用事又襃姒以色居位谓之艳妻其谁曰不可当从此说观郑氏以诗所言襃氏与畨维司徒为厉王之诗其下雨无正小旻小宛亦以为厉王其意以谓四序皆言大夫疑是一人之作其说未之敢信也】
十月之交刺用七子以致灾变也
十月之交【曰十月建亥之月也苏氏曰十月为纯隂故谓之阳月纯阳而食阳弱之甚纯隂而食隂壮之甚传曰交日月之交防疏曰谓朔日也】朔月辛卯日有食之【疏曰日食者月食之也何休云不言月食之者其形不可得而覩故疑言日有食之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月皆右行于天一昼一夜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二十九日有余而月行天一周追及于日而与之防交防而日月同道则食月或在日道表或在日道里则不食矣又厯家为交食之法大率以百七十三日有竒为限然月先在里则依限而食者多若月在表则依限而食者少杜预见其参差乃云日月动物虽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少有盈缩故有交会而不食者或有频交而食者此得之矣欧阳氏曰日君道也月臣道也望而至于黄道是谓臣干君明则阳斯蚀之朔而至于黄道是谓臣壅君明则阳为之蚀十月之交于厯当蚀君子犹以为变诗人悼之然则古之太平日不蚀星不孛葢有之矣若过至未明月或变行以避之或五星潜在日下御侮以救之或渉交数浅或在阳厯阳盛隂微则不蚀或徳之休明而有小眚焉则天为之隠虽交而不蚀四者皆徳之所由生也先儒又谓交而食阳微而隂乘之也交而不蚀阳盛而隂不能掩也此则系乎人事所感盖臣子背君父妾妇乘其夫小人陵君子夷狄侵中国所感如是则隂盛阳微而曰为之食矣李氏曰唐书志云以厯推之在幽王之六年】亦孔之丑【传曰丑恶也】彼月而微【笺曰微不明也】此日而微【朱氏曰晦朔而日月之合东西同度南北同道则月揜日而日为之食望而日月之对同度同道则月亢日而月为之食】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首章言日食之变也十月建亥日月交防当月之朔其日辛卯日为之食以纯隂之月而日复为月所掩见隂壮之盛此其为变亦甚丑恶矣葢彼月食而不明未为丑此日食而不明则为丑也伤败将至灾异先出故此下民将罹其祸而可哀也郑氏以十月为周正乃夏之八月诗皆夏正独以此为周正可乎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夏正之明证也况此十月日食在幽王之六年郑氏失考耳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笺曰行道度也不用之者谓相干犯也朱氏曰不用其行者月不避日失其道也】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朱氏曰隂亢阳而不胜犹可言也隂胜阳而揜之不可言也】
次章言天灾人祸相防也日月告以凶证而不由其道谓月揜日也四方无政事而不用其善谓暴乱又作也因天变而修人事则可以转灾为祥今天变既如彼人事又如此郭林宗所谓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此主言日食而云日月告凶者谓月侵于日而食也日月之食皆为变然以阳侵隂独为常事以隂侵阳何其不善也
烨烨震电【音叶传曰烨烨震电貌震雷也】不宁不令【去声朱氏曰令善也十月而雷电山崩水溢灾异之甚】百川沸腾【传曰沸出也腾乘也】山冢崒崩【崒徂恤反浊音也读作逡之入次清音非传曰山顶曰冢笺曰崒者崔嵬释曰山巅之末其峰巉岩今曰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卒与崒同】髙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憯骖之上钱氏曰憯痛也】
三章言日食之后灾异荐至也雷电然者常也而十月见之则不安不善是天道乖矣百川之水皆沸溢而相乘山顶崒然崔嵬者又皆崩落髙岸防为深谷深谷出为髙陵又皆于十月见之是地道乱矣变异荐臻哀哉今幽王君臣何为处可痛而莫惩创也
皇父卿士【父音甫笺曰皇父字也今曰皇父家伯仲允三人皆不着其姓也葢其妻党隠三年左传云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注云卿士王卿之执政者】畨维司徒【笺曰畨氏也】家伯维宰【笺曰家伯字也宰冢宰也】仲允膳夫【笺曰仲允字也膳夫上士也掌王之饮食膳羞】棸子内史【棸音邹笺曰棸氏也内史中大夫也掌爵禄废置杀生子夺之法】蹶维趣马【蹶音鳜趣蒭之上笺曰蹶氏也今曰夏官趣马下士注云趣养马者也】楀维师氏【楀音矩笺曰楀氏也师氏中大夫也掌司朝得失之事】艳妻煽方处【艳音熖煽音扇处音杵传曰艳妻襃姒也美色曰艳煽炽也】
四章言致灾由任羣小也故歴数其人有字皇父者为卿士而执政畨氏为司徒字家伯者为冢宰字仲允者为膳夫棸氏子为内史蹶氏为趣马楀氏为师氏此七子者以艳妻襃姒其势炽盛之时依附以进身方处势位未有转动则灾异无消去之理矣羣小根据必有内宠主之所以难去也
抑此皇父【朱氏曰抑语辞】岂曰不时【陈氏曰不问其非时】胡为我作【朱氏曰作动也】不即我谋【朱氏曰即就也】彻我墙屋田卒汙莱【音乌来朱氏曰卒尽也传曰下则汙髙则莱疏曰汙者池停水之名礼记云汙其宫而潴焉是也莱者草秽之名皇父以亲宠封于畿内既封即筑都邑令邑人居之役之不以时先毁墙屋而后令迁邑人废其家业故述其情以告之】曰予不戕【今曰爿傍从斤者音锵方銎斧也此爿傍从戈者音墙杀也残也銎音芎】礼则然矣
五章六章专言皇父首恶也用民之力当于农隙抑此皇父所为岂肯言其非时乎何为动我以迁徙而不先就我谋乃径彻毁我之墙屋使我田不获治下者尽为污池髙者尽为草莱乃曰我不戕残汝下供上役礼则然矣古者兴功动众谋及庶人顺民心也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啇之去传曰向邑也疏曰左传说桓王与郑十二邑向在其中杜预云河内轵县西有地名向上则向在东都之畿内也朱氏曰向今孟州河阳县是也】择三有事【传曰三有事国之三卿,疏曰皇父封于畿内当二卿今立三有事是増一卿以比列国也】亶侯多藏【去声传曰亶信侯维也】不慗遗一老【慗银之去释文曰尔雅云慗强也且也】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
六章言幽王君臣具曰予圣故皇父亦以圣自居诗人因其自圣而讥之谓尔皇父甚圣矣其作都邑于所封之向邑择立三卿已非畿内之制又所择者信维聚敛多藏之人其作向邑既成令公卿大夫尽往送之不彊留一老使之守卫我王又择民之富有车马者以往向邑而居知有私邑不复知有王室皇父所谓孔圣者如此
黾勉从事【黾音泯】不敢告劳无罪无辜防口嚻嚻【音遨笺曰嚻嚻众多貌】下民之孽【音闑疏曰孽灾害也】匪降自天噂沓背憎【噂沓背音撙踏佩传曰噂犹噂噂沓犹沓沓说文曰噂聚也陈氏曰噂聚谈也苏氏曰沓重复也】职竞由人【传曰职主也】
七章言已被防也已自勉以从王事固不敢告劳以言功也无罪无辜而谗口嚻嚻然众多是将求免其过而不可得也下民之灾害非自天降噂噂聚谈沓沓重多言以相恱而背则相憎专力为此者人也
悠悠我里【笺曰里居也王氏曰我所居里今曰悠悠逺也里乡里也周礼五邻为里】亦孔之痗【音昧又音悔传曰痗病也】四方有羡【延之去传曰羡余也今曰此羡训余当作余箭反诸本作徐箭反则训慕误也】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王氏曰彻通也】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八字句】
八章言已欲去不得也仕不得志则思其乡里悠悠然道逺而未得归亦甚病矣已不得去故慕得去而在外者谓彼四方之人皆有羡余我独居此忧愁之地民莫不得优防自逸我独不敢休息天命不通无可奈何勉之而已不敢效我友自逸洁身而去也观雨无正昔尔出居知幽王之时大夫有出外避祸者此诗末章与雨无正末章意同皆不得去羡已去者【疏曰其友与王无亲故舎王而去已则王之亲属故不敢效也】
十月之交八章章八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