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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小雅·宾之初筵

(2023-12-25 17:55:46)

诗经·小雅·宾之初筵

诗序:毛诗序》云:“《宾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周)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沉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

小雅·宾之初筵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词句注释

1.小雅:《诗经》中“雅”部分,分为大雅、小雅,合称“二雅”。雅,雅乐,即正调,指当时西周都城镐京地区的诗歌乐调。小雅部分今存七十四篇。

2.初筵:宾客初入席时。筵,铺在地上的竹席。

3.左右:席位东西,主人在东,客人在西。秩秩:有序之貌。

4.笾(bin)豆:古代食器礼器。笾,竹制,盛瓜果干脯等;豆,木制或陶制,也有铜制的,盛鱼肉虀酱等,供宴会祭祀用。有楚:即“楚楚”,陈列之貌。

5.肴核:肴为豆中所装的食品,核为笾中所装的食品。旅:陈放。

6.和旨:醇和甜美。

7.孔:很。偕:通“皆”,遍。

8.醻(chóu):同“酬”。举醻,举杯。逸逸:义同“绎绎”,连续不断。

9.大侯:射箭用的大靶子,用虎、熊、豹三种皮制成。一般的侯也有用布制的。抗:高挂。

10.斯:语助词。张:张弓搭箭。

11.射夫:射手。

12.发功:发箭射击的功夫。

13.有:语助词。的:侯的中心,即靶心,也常指靶子。

14.祈:求。尔爵:爵,饮酒尽也;尔爵,据郑玄笺“我以此求爵女(汝)”,则经文“以祈尔爵”为倒文,“盖但言求爵女,则己之求不饮自可于言外得之”(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也就是求射中而让别人饮罚酒之意。

15.籥(yuè)舞:执籥而舞。籥是一种竹制管乐器,据考形如排箫。

16.和:调和,协调。

17.烝(zhng):进。衎(kàn):娱乐。

18.洽:使和洽,指配合。

19.至:周到,完备。

20.有壬:即“壬壬”,礼大之貌。有林:即“林林”,礼多之貌。

21.锡:赐。纯嘏(g):大福。

22.湛(dn):和乐。

23.奏:进献。

24.载(zài):则,便。手:取,择。仇:匹,指对手。

25.室人:主人。入又:又入,指主人亦随宾客入射以耦宾,即耦射。

26.康爵:空杯。

27.时:射中的宾客。

28.温温:柔和的样子。恭:恭谨。

29.止:语气助词。

30.反反:谨慎凝重。

31.曰:语助词。

32.幡幡:轻浮无威仪之貌。

33.舍:放弃。坐:同“座”,座位。

34.仙(qin)仙:同“跹跹”,飞舞貌。

35.止:语助词。

36.抑抑:意思与前文“反反”大致相同而有所递进。

37.怭(bì)怭:意思与前文“幡幡”大致相同而有所递进。

38.秩:常规。

39.号(háo):大声乱叫。呶(náo):喧哗不止。

40.僛(q)僛:身体歪斜倾倒之貌。

41.邮:通“尤”,过失。

42.弁(biàn):皮帽。俄:倾斜不正。

43.傞(su)傞:醉舞不止貌。

44.出:去,离开。

45.并:遍,全部。

46.伐德:败德。

47.令仪:美好的仪表礼节。

48.或:有的,有人。否:指没有醉。

49.监:酒监,宴会上监督礼仪的官。

50.史:酒史,记录饮酒时言行的官员。燕饮之礼必设监,不一定设史。

51.臧(zng):好。

52.式:发语词。勿从谓: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尔雅·释诂》:‘渭,勤也。’勤为勤劳之勤,亦为相劝勉之勤。‘勿从谓’者,勿从而劝勤之,使更饮也。”

53.俾(b):使。大怠:太轻慢失礼。

54.匪言:指不该问话。

55.匪由:指不合法道的话。

56.童羖(g):没角的公山羊。

57.三爵:三杯。《礼记·玉藻》:“君子之饮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礼已三爵而油油,以退。”孔颖达疏引《春秋传》:“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不识:不知。

58.矧(shn):何况。又:“侑”之假借,劝酒。

小雅·《宾之初筵正义编撰

序:《宾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淫液者,饮酒时情态也。武公入者,入为王卿士。

疏【正义曰:《宾之初筵》诗者,卫武公所作,以刺时也。以幽王政教荒乱而惰废,乃媟慢亲近小人,与之饮酒,无有节度。令使天下化而效之,致天下诸侯君臣上下亦效而行之,沈酗於酒,湎齐颜色,淫液不止,遂成风俗。卫武公既入为王之卿士,见其如此,而作是诗以刺之也。定本、《集注》并云“饮酒无度”,俗本作“饮食”,误也。刺时者,即幽王之时也。以幽王之文见於下,故言刺时以目之。案《著》云:“刺时也,时不亲迎。”郑以为,直刺君身。则言时者,目其时之君,由可以兼见於当时矣。此“君臣上下”,文在“天下化之”之下,则是天下诸国之君臣也。“沈湎淫液”,即饮酒无度之事。举化者尚沈湎淫液,则王朝亦沈湎淫液可知矣。言武公既入者,言作诗之早晚耳。《雅》者,言天下之事,形於四方之风,谭大夫尚得作诗以刺王,则在国亦得作,不要待入王朝也。沈湎者,《尚书·微子》曰:“用沈酗于酒,乱败厥德于下。”《荡》曰:“天不湎尔以酒。”笺云:“天不同尔颜色以酒。”《酒诰》注云:“齐色曰湎。”然则沈湎者,饮酒过久,若沈没然,使湎然俱醉,颜色齐同也。此经五章,毛以上二章陈古燕射之礼,次二章言今王燕之失。郑以上二章陈古大射行祭之事,次二章言今王祭末之燕。俱以上二章陈古以驳今,次二章刺当时之荒废。卒章乃言天下化之。三章、四章言宾“屡舞”、“号、呶”,是媟近小人,饮酒无度也。卒章言“凡此饮酒”,为天下之辞,是天下化也。卒章无君臣淫泆之事者,此天下化之,效上所为。效者尚然,君臣可知,故经举天下之民,以明其君臣也。“不醉反耻”,是使齐醉也。其设戒童羖之言,出与不出之语,并为沈湎之事也。或以为,君臣上下沈湎淫泆倒本幽王之君臣,则天下化之,宜居於下,非文之势,理在不然。笺“淫泆”至“情态”。正义曰:《乐记》说乐之迟云:“咏叹之,淫泆之。”则淫液,迟久之意也。小人未醉,身有恶态,强自收掩。及其醉酒,则旧时情态皆出。《庄子》说察人之法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是久饮酒则情态出也。下笺云:“至於旅酬,小人之态出。”亦谓久饮态出,故舞不知止也。定本、《集注》“态”下皆无“出”字。毛於首章传曰:“有燕射之礼。”二章传曰:“主人请射於宾。”则毛以上二章皆陈古者先行燕礼,后为燕射,无祭祀之事也。《燕礼》於旅酬之后,云:“若射,则大射正为司射,如乡射之礼。”是燕射之法,先行燕礼,而后射也。首章“举酬逸逸”以上八句,皆说燕事。举酬即旅酬也。《燕礼》旅后乃射,故“举酬”之下说“大侯既抗”以下六句为射事也。燕必有乐,故二章又重说燕事。“籥舞笙鼓”,是燕时之乐。若燕乐之义,得先祖之神悦,故因论乐事,遂引而致之。言乐既和而奏之,可以进乐先祖。每事得礼,则神降之福。至“子孙其湛”以来六句,说燕乐得宜,可使明神降福之意。燕乐得所,则神明福之,是不可不以礼燕射,故下四句复说射事。言宾主相耦入,次取弓矢而又射也。此两章皆初论燕,后论射,而首章言笾豆,二章言笙鼓者,燕以饮食为主,作乐助其劝耳,故先言酒殽,而后言声乐。三章、四章言今王燕饮,初虽重慎,后则失仪,至於音声号呶,舞不休息。卒章言下民化之,亦荒於酒,皆刺当时沈湎之事。郑以将祭而射谓之大射。大射之初,先行燕礼。首章上八句言射初饮燕之事,下六句言大射之事。二章言作乐以祭,尽章皆说祭时之事。三章、四章,言今王祭末,与族人私燕,小人为宾,威仪昏乱。唯卒章与毛同耳。】

一章: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传:秩秩然肃敬也。笺云:筵,席也。左右,谓折旋揖让也。秩秩,知也。先王将祭,必射以择士。大射之礼,宾初入门,登堂即席,其趋翔威仪甚审知,言不失礼也。射礼有三:有大射,有宾射,有燕射。传:楚,列貌。殽,豆实也。核,加笾也。旅,陈也。笺云:豆实,菹醢也。笾实,有桃梅之属。凡非穀而食之曰殽。笺云:和旨,酒调美也。孔,甚也。王之酒已调美,众宾之饮酒又威仪齐一,言主人敬其事,而众宾肃慎。传:逸逸,往来次序也。笺云:锺鼓於是言既设者,将射故县也。传:大侯,君侯也。抗,举也。有燕射之礼。笺云:举者,举鹄而栖之於侯也。《周礼·梓人》“张皮侯而栖鹄”。天子诸侯之射皆张三侯,故君侯谓之大侯。大侯张,而弓矢亦张节也。将祭而射,谓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与?鹄,鹄鸽也,《说文》云“即鹊也”,小而难中。又云:“鹄者,觉也,直也,射者直己志。”栖音西,著也。梓音子。笺云:射夫,众射者也。献,犹奏也。既比众耦,乃诱射,射者乃登射,各奏其发矢中的之功。传:的,质也。祈,求也。笺云:发,发矢也。射者与其耦拾发。发矢之时,各心竞云:“我以此求爵女。”爵,射爵也。射之礼,胜者饮不胜,所以养病也,故《论语》曰:“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勺音的,本亦作“的”,同。祈音其。

疏【毛以为,古之将行燕射,先为燕礼。燕礼之时,其宾之初入门,以至於升筵,其折旋揖让随其左右,趋翔威仪甚肃敬而秩秩然,而不失礼也。其升筵之时,则王之笾豆有楚然而陈列之矣,又菹醢之殽与有核桃梅维旅而陈之於笾豆之上矣,其王之酒既又和调旨美。时众宾之饮酒者,威仪甚偕,言其齐一而顺礼也。及其将射,锺鼓既巳改设,举相酬之爵,逸逸然往来而有次序也。既旅之后,止饮而行射事。君之所射大侯既举而张之,其众射之弓矢,於斯举侯之时,又亦张之矣。弓矢既张,众射之夫既同登於堂而在射位,遂各呈奏尔之射者发矢中的之功。此射者发矢射,彼有射。与其耦拾发之时,则各心竞云:“我发必使中,以求不饮汝养病之爵。”今不能然,故举以刺之。郑唯行燕至安宾之后而行大射为异,其文义则同。传“秩秩然肃敬”。正义曰:笺依《释训》云:“秩秩,智也。”传言肃敬者,以序刺媟慢,由有智而能肃敬,理亦通也。笺“筵席”至“燕射”。正义曰:《春官·司几筵》注云:“筵亦席也。铺陈曰筵,藉之曰席。”然其言之筵、席通也。左右,谓折旋揖让者,以宾与主人为礼,随其左右之宜,其行或方折,或回旋,相揖而辞让也。今《大射礼》诸侯与其臣行礼,使宰夫为主人。案其经“摈者纳宾,及庭,公降一等揖之。公外席,宾列自西阶,主人从之。宾右北面,再拜,宾答拜。主人降洗。宾降,主人辞降。主人取觚洗,宾辞,洗。主人卒洗,宾揖升。筵前献宾,宾拜受爵於筵前。然后宾升筵”。是宾初入门至即筵以来,每折旋揖让之事也。折旋揖让,则或左或右,故知左右谓折旋揖让也。《射义》曰:“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故此言升筵荐酒,行燕礼也。《射义》又曰:“天子将祭,必先习射於泽宫。泽者,所以择士也。已射於泽宫,然后於射宫。射中者得与於祭,不中者不得与於祭。”是先王将祭,必射以择士也。先於泽宫,后於射宫,是将祭再为射礼。泽宫言习射,则未是正射。正射於射宫乃行。《大射》云:“公入骛。”注云:“此公出,而言入者,大射於郊。”《乡射记》曰:“於郊,则闾中。”注云:“於郊,谓大射於学。”则射宫者,西郊之学也。泽宫之所在则无明文。言宾之初筵,左右秩秩,则从为宾。以至於即筵,皆秩秩也。以其言广,故云:“大射之礼,宾初入门,登堂即席,其趍翔威仪甚审智,言其不失礼也。”审智,言其安审而有智,与毛肃敬同也。毛以此篇为燕射,郑则为大射,因辨礼射之数,言已不同之意也,故云“射礼有三:有大射,有宾射,有燕射”。大射者,将祭择士於射官。宾射者,谓诸侯来朝,与之射於朝。燕射者,因燕宾客,即与射於寝。此三者,其处不同,其侯亦别。《冬官·梓人》云:“张皮侯而栖鹄,则春以功。张五采之侯,则远国属。张兽侯,则王以息燕。”三者别文,皮侯即大射也;五采之侯,宾射也;兽侯,燕射也。不言乡射者,乡射是州长与其民射於州序之礼,天子诸侯无之,故不言也。传“楚列”至“旅陈”。正义曰:此言笾豆之设,故知楚为陈列貌也。此经二句自相充配,殽、核即笾豆所盛,殽则实之於豆,核则加之於笾,故言“殽,豆实。核,加笾也”。先殽后核,不依笾豆次者,便其文耳。祭礼有加豆笾,传言加笾,知非加豆笾者,以此非祭,无取加豆之义。而又《天官·笾人》“加笾之实,菱、茨、栗、脯”,非核物,且以“殽,豆实”类之,知加之於笾,非为笾加之也。“旅,陈”,《释诂》文。楚是陈列之貌,旅又为陈者,谓陈殽核於笾豆之上也。“豆实”至“曰殽”。正义曰:《天官·醢人》“掌四豆之实”,韭菹醓醢之等皆实之於豆,故云豆实谓菹醢。《笾人》云:“馈食之笾,其实枣、栗、桃、乾{艹疗}”。注云:“{艹疗},乾梅也。”《内则》有桃诸、梅诸,是其乾者也。桃梅有核之物,申传说加笾之义,故云“笾实,有桃梅之属”,故称核也。言“之属”者,以燕之物多,非止桃梅,故称属也。既以豆实为菹醢,恐殽名唯施於此,故云“凡非穀实而食之曰殽”,明殽是总名。以此文殽核与笾豆相对,故分之耳。其实核亦为殽。《魏风》曰:“园有桃,其实之殽。”是在笾之物亦为殽也。《醢人》云:“羞豆之实,酏食、糁食。”酏、糁皆以稻米为之,则豆实之殽亦有穀实矣。言非穀实者,穀实谓为饭食者也。今变为杂用,不同穀实之限。笺“主人”至“肃慎”。正义曰:偕者,俱也。言其俱相类,故言众宾之饮酒,又威仪齐一也。言主人敬其事,而众宾肃慎,明宾主皆得其宜,所以为美也。传“逸逸,往来次序”。正义曰:《燕礼》旅酬之后乃云“若射”,此将射而言举酬行旅也,旅者,以长幼次序之言,故知“逸逸,往来有次序也”。《燕礼》初则云“乐人宿悬”,注云:“悬钟磬也。”国君无故不彻悬,言悬者,为燕新之,然则於此言“钟鼓既设”者,亦为将射改悬也。以天子宫悬阶间,妨射位,故改悬以避射也。《乡射礼》将射乃云:“乐正命弟子赞工迁乐于下。”注云:“当避射位。”彼琴瑟之乐尚迁之,明钟鼓之悬改之矣。笺“钟鼓”至“改悬”。正义曰:《大射》诸侯之礼云:“乐人宿悬,厥明乃射。”明天子亦然。今至於举酬,始言“钟鼓既设”,故知将射改悬也。大射不言改悬者,国君与臣行礼略三面而已,不具轩悬。东西悬在两阶之外,两阶之间有二建鼓耳。东近东阶,西近西阶,又无钟鼓,不足以妨射,不须改也。《大射》注云:“国君於其群臣,备三面耳,无钟磬,有鼓而已。其为诸侯则轩悬。”是由阶间无悬,故不改也。郑言诸侯为诸侯则轩悬,明天子於其臣备宫悬,将射而改之,故於此言“既设”也。传“大侯”至“之礼”。正义曰:传唯言“大侯,君侯”,不言侯之所用。《梓人》云:“张兽侯则王以息燕。”是燕射射兽侯,则毛意亦当然矣。燕射之礼,自天子至士皆一侯,上下共射之,无三侯、二侯,故《乡射记》云:“天子熊侯白质。诸侯麋侯赤质。大夫布侯,画以虎豹。士布侯,画以鹿豕。”注云:“此所谓兽侯也。燕射则张之,乡射及宾射当张采侯二正。而记此者,天子诸侯之燕射,各以其乡射之礼而张此侯,是以云焉。白质、赤质者,皆谓采其地。不采者,曰布也。熊麋虎豹鹿豕,皆正面画其头象於正鹄之处。君画一,臣画二,阳奇阴耦之数也。燕射射熊虎豹,不忘上下相犯。射麋鹿豕,志在君臣相养也。其画之者,皆毛物也。”又曰:“凡画者,丹质。”注云:“宾射之侯,燕射之侯,皆画云气于侧以为饰。必先以丹采其地,丹浅于赤。”又曰:“乡侯,中十尺,侯道五十弓,弓二寸以侯中。”如此则天子燕射唯射一侯耳。侯身一丈,其中三分居一以白地画熊於外,则丹地画以云气。唯此一侯,君臣共射。而云“大侯,君侯”者,以君所射,故谓之大。传解言大之意,故以“君侯”释之,非谓与君臣别侯也。《大射礼》云:“大侯九十弓。”彼张三侯,其九十弓者最高大,故云名大侯,亦以君之所射故也。言有燕射之礼者,以上文谓燕,此下说射,故言礼有燕射之礼,故此诗得言之。若然,燕礼言“若射”,如乡射之礼。案乡射初则张侯,此“举酬”之下始言“大侯既抗”者,乡射之初,虽言张侯,而以事未至,经云:“不系左下纲,中掩束之。”至於将射,以司正为司马,乃云:“司马命张侯,弟子脱束,遂系左下纲。”是将射始张之,故於此言“既抗”也。笺“举者”至“祭与”。正义曰:案《大射》“前射三日,司马命量人巾车张三侯”。《夏官·射人》云:“若王大射,则以貍步张三侯。”则天子亦前射三日,其侯,射人张之矣。此将射而言大侯,既抗明非始张侯体,言举鹄而栖之於侯中也。知者,郑既云“《周礼·梓人》:‘张皮侯而栖鹄’”,是鹄在侯,复别栖之,栖即举也。彼注云:“皮侯,以皮所饰之侯也。”其上文云“梓人为侯,广与崇方,三分其广,而鹄居一焉”。注云:“高广等谓侯中。天子射礼,以九为节。侯道九十弓。弓二寸,以为侯中,高广等。则天子侯中一丈八尺,诸侯於其国亦然。鹄,所射也,以皮为之,各如其侯也。居侯中三分之一,则此鹄方六尺。唯大射以皮饰侯。故言“张皮侯而栖鹄也”。《天官·司裘》注亦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饰其侧,又方制之为质,谓之鹄,著於侯中,所谓皮侯也。”又解名曰大侯之意,“天子诸侯之射皆张三侯,故云君侯谓之大侯”。郑以此为大射,故云“张三侯”。若燕射,则张一侯而已,无三侯也。《射人》云:“王大射,张三侯。”《司裘》:“王大射,供虎侯、熊侯、豹侯,设鹄。天子之射,张三侯也。”《大射》:“巾车张三侯。”是诸侯之射张三侯也。《司裘》又曰:“诸侯供熊侯、豹侯。”不三侯者,注云:“诸侯谓三公及王子弟封於畿内者。”是畿内诸侯屈於天子,故二侯也。谓之侯与鹄者,《司裘》注云:“谓之侯者,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谓之鹄者,取名瑦鹄也。瑦鹄,小鸟而难中,是以中之为俊也。亦取名鹄之言较,较者,直也,射所以直己志也。”《大射》注云:“或曰鹄,鸟名也。《淮南子》曰:‘瑦鹄知来。’然则所云正者,正也亦鸟名也,齐、鲁之间名题肩为正。正、鹄皆鸟之捷点者也。”此因大射之鹄,而又解宾射之正,故言然也。《射人》注云:“正之言正也。射者内志正则能中焉。”是取鸟为名,又取正为义,亦犹鹄也。既已栖鹄,便即射之,故云“侯张,而弓矢亦张节也”。解抗侯之下言张弓之意。弓可言张,而并言矢者,矢配弓之物,连言之耳。既言大射之礼,而毛以此为燕射,故破之云:“将祭而射,谓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乎?”既“烝衎烈祖”,是为祭事,则此时祭为大射,明矣,故难之也。郑异於毛多矣。唯《采蘋》及此难之者,出於当时之意耳。王肃述毛云:“幽王饮酒无度,故言燕礼之义。其奏云:言燕乐之义得,则能进乐其先祖,犹《孝经》说大夫士之行曰:‘然后能守其宗庙而保其祭祀。’非唯祭之日然后能保而行之。以此,故言烝衎非实祭也。”孙毓以为,燕礼轻,祭事重。幽王无度,无不慢也。举重可以明轻,轻不足以明重。又“锡尔纯嘏,子孙其湛”,非燕饮之文所得及也。一篇之旨,笺义为长。笺“射夫”至“之功”。正义曰:大射所以择士,当助祭者莫不在焉。“既同”,非一之辞,故知“射夫”,众射者也。献奏皆奉上之言,以发矢能中,是呈奏己功,故以献为奏也。大射礼选群臣为三耦,若大夫不足,以士充之。三耦之外,其馀众士与射者,各自取匹,谓之众耦。《射人》说宾射之礼云:“王以六耦。”则天子大射亦六耦也,故《周礼·夏官·大司马职》云:“若大射,则合诸侯之六耦。”此其义也。《射人》云“诸侯四耦”,大射唯三耦者,宾射对邻国之君,尊,故四耦。大射与己之臣子,卑,故降之。天子尊无与敌,其与射者皆是诸侯来朝,及在朝公卿,无所差降,明矣。大射、宾射但六耦之外,亦当有众耦矣。言既比众耦,乃诱射者,众耦,正谓王之六耦,非谓六耦之外众耦也。何者?《大射》於司射誓射之下云:“遂比三耦。司射命三耦取弓於次,司射升堂诱射。既诱射,然后三耦登堂而射。三耦既射,乃云遂比众耦。”是比众耦在诱射之后。今此笺云“既比众耦,乃诱射,射者乃登堂而射,各奏其发矢中的之功”。言“比众耦”文在“诱射”之上,诱射之下始云登堂而射,故知众耦非如大射之众耦也。必知然者,射以正耦为主,故礼定其尊卑之数。其馀众耦才厕末而已,郑何当舍其正耦而言及众乎?正以六耦非一,故称众也。言诱射者,《大射》注云:“诱,教也。夫子循循然善诱人。”传“的,质”。正义曰:毛氏於射侯之事,正、鹄不明,唯《猗嗟》传云:“二尺曰正。”亦不言正之所施。《周礼》郑众、马融注皆云“十尺曰侯,四尺曰鹄,二尺曰正,四寸曰质”,则以为侯皆一丈,鹄及正、质於一侯之中为此等级,则亦以此质为四寸也。王肃亦云“二尺曰正,四寸曰质”,又引《尔雅》云:“‘射张皮谓之侯。侯中者谓之鹄。鹄中者谓之正。正方二尺也。正中谓之槷,方六寸也。槷则质也。’旧云方四寸,今云方六寸,《尔雅》说之明,宜从之。”此肃意唯改质为六寸,其馀同郑、马也。贾逵《周礼》注云:“四尺曰正。正五重,鹄居其内。而方二尺以为正,正大於鹄,鹄在正内,虽内外不同,亦共在一侯。”郑於《周礼》上下检之,以为大射之侯,其中制皮为鹄;宾射之侯,其中采画为正。正大如鹄,皆居侯中三分之一。其燕射则射兽侯,侯中画为兽形,即《乡射记》所谓熊侯白质之类矣。三射之侯皆不同也。《射人》注说画正之法云:“其外之广,居侯中三分之一,中言二尺。”与毛传“二尺曰正”同也。《射义》云:“孔子曰:‘循声而发,发而不失正鹄者,其唯贤者乎?’《诗》云:‘发彼有的,以祈尔爵。’”既言正、鹄,即引此的,则诗人之意以的为正、鹄之谓也。《司裘》注说皮侯之状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饰其侧,又方制之以为质,谓之鹄。”是郑意以侯中所射之处为质也。此传唯言“的,质也”,不言质之大小,不必同於诸儒四寸、六寸也。且的者,明白之言,若广才四寸,不足以为明矣。盖亦为所射处与郑同也。毛以此为燕射,则的者谓熊侯白质者也。笺“发发矢”至“君子”。正义曰:言射事,故知发为发矢。《大射礼》曰:“上射既发,挟矢而后下射射,拾发以将乘矢。”是射者与其耦拾发也。彼注云:“拾,更也。将,行也。”然则四矢谓之乘,言射者更代发以行此四矢,使四矢遍射也。上言“献尔发功”,谓其行射时,此又本其发时之心,故云:“发矢之时,各心竞云:‘我以此求汝爵。’”谓求不饮也。《射义》引此诗,即云:“祈,求也。求中以辞爵也。酒者,所以养老,所以养病,求中以辞养也。”注云:“欲求中之者,以求不饮汝爵是矣。”故此云“射之礼,胜者饮不胜者,所以养病”,是辞养也。《大射礼》曰:“司射命设丰,司宫士奉丰,由西阶升坐,设於西楹西。胜者之弟子,洗觯升酌散,南面坐奠于丰上。司射命三耦及众射者,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脱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执弣。胜者先升堂。不胜者进北面坐,取丰上之觯,兴,少退,立卒觯,坐奠於丰下。三耦卒饮。众皆继饮射爵,如三耦。”是饮射爵之礼。故《论语》曰:“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引此者,明“祈尔爵”为心中之争也。此饮於西阶上,言“下而饮”者,谓饮射爵时,揖让而升下,意取而饮与争,故引彼文不尽耳。《射义》又曰:“射者,仁之道也。射者,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己矣。”是各心争之事也。】

马瑞辰曰:大侯既抗笺说大射,是也。礼记射义云“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引诗“以燕以射”,皆谓大射先行射礼。此诗首章先言“举酬”、“饮酒”,乃言“大侯既抗”,与大射先燕后射合,此可证其为大射者一也。正义言“燕射之礼,自天子至士皆一侯,上下共射之,惟大射则张三侯”。笾豆有楚楚与且古音同部。大雅韩奕诗“笾豆有且”,毛传:“且,多貌。”且之本义为薦。说文:“且,薦也。从几,足有二横。一,其下地也。”引伸之义为再,又训为多。“有楚”当即“有且”之假借。发彼有的孔广森曰:“此质谓侯中受矢之处,即诗‘发彼有旳’。盖天子熊皮为侯,白塗中以为质;诸侯麋皮为侯,赤塗中以为质;凡大夫、士皆布侯,但画为兽象,丹塗中以为质。”今按孔说是也。以祈尔爵据笺云“我以此求爵女”,则经文“以祈尔爵”为倒文。盖但言求爵女,则己之求不饮自可於言外得之。不言己求不饮,而但言求爵女,此正诗人立言之妙。犹下章“酌彼康爵,以奏尔时”,不言罚不中者,而但言以进中者也。射义引诗而释之云:“祈,求也,求中以辞爵也。”盖推诗人立言本意,非谓诗“以祈尔爵”即为求不饮也。

二章: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传:秉籥而舞,与笙鼓相应。笺云:籥,管也。殷人先求诸阳,故祭祀先奏乐,涤荡其声也。烝,进。衎,乐。烈,美。洽,合也。奏乐和,必进乐其先祖,於是又合见天下诸侯所献之礼。传:壬,大。林,君也。笺云:壬,任也,谓卿大夫也。诸侯所献之礼既陈於庭,有卿大夫,又有国君,言天下徧至,得万国之欢心。传:嘏,大也。笺云:纯,大也。嘏,谓尸与主人以福也。湛,乐也。王受神之福於尸,则王之子孙皆喜乐也。传:手,取也。室人,主人也。主人请射於宾,宾许诺,自取其匹而射。主人亦入于次,又射以耦宾也。笺云:子孙各奏尔能者,谓既湛之后,各酌献尸,尸酢而卒爵也。士之祭礼,上嗣举奠,因而酌尸。天子则有子孙献尸之礼。《文王世子》曰:“其登馂献受爵则以上嗣。”是也。仇读曰奭阝。室人,有室中之事者,谓佐食也。又,复也。宾手挹酒,室人复酌为加爵。传:酒所以安体也。时,中者也。笺云:康,虚也。时,谓心所尊者也。加爵之间,宾与兄弟交错相酬。卒爵者,酌之以其所尊,亦交错而已,又无次也。

疏【毛以为,古之行燕礼也,作乐以助欢心,使人秉籥而舞,与吹笙击鼓音节相应。乐既和,奏之音声甚得其所。既宾主有礼,八音和乐,如是则德当神明,可以进乐其先有功烈之祖,以合其酒食百众之礼以献之也。祭有酒食,声乐可歆神,因言合献众礼。以是俱是事神之物,即乘而言之。此酒食百众之礼既献而至於祖时,则有祭祀之大礼,有孝子之人君,可以当於神明,为神所歆祐,赐汝孝子以大大之福,令子孙其皆耽乐而欢喜也。燕乐之和,可使神明降福,子孙耽乐。其此耽者,乃曰由燕饮之乐,是燕之不可以已也。故燕末将射,宾则自取其匹耦以共发,而居室之主人亦入於次,故取弓矢又射,以耦宾也。宾主射毕,而有胜否,乃酌彼安体之养爵,以奏进於汝之射中者,令以饮其不中而行罚也。此皆燕射之正礼,疾今不行。郑以为,既大射择士与祭,故於此言其祭事。为祭之初,先秉籥而舞,吹笙击鼓,声音涤荡,节度相应。其乐既和而俱奏,诏告天地之间,进乐功烈之祖,以合百国所献之礼,而荐之宗庙。百国所献之礼,既至陈於庭,又有卿大夫矣,有诸侯君矣,是天下之徧至,得万国之欢心,所以事其先祖也。先祖於是飨而祐之,锡尔王大嘏之福,令得保其家邦,则王之子孙蒙神之福,其皆耽而喜乐矣。子孙所以其耽者,曰由喜乐於神之福。是子孙亦当敬事神明,於嘏之后,乃各奏见尔子孙奉进之能,酌酒而献尸,以事神也。子孙既献,於是宾则手自奭阝挹其酒,室中佐食之人又入而酌为加爵,以献尸也。既加爵之后,欲使神惠徧行,而宾之弟子及已弟子,酌彼空虚之爵,以进汝之此时心中所尊敬者。此皆先王祭祀之礼,疾今幽王不能然,至於洗湎而无度,故举以刺之。传“秉籥”至“相应”。正义曰:《简兮》云:“左手执籥,右手秉翟。”是执籥以舞也。舞在笙鼓之上,明其与之相应。乐器多矣,燕之所用,不止於此,作者举鼓舞而言耳,此皆燕时乐也。或以此为节射之乐。案射礼主於射,略於乐。《大射》云:“司射命曰:‘不鼓不释。’”言射不与鼓节相应,不释筭也。乐正命大师曰:“请奏《貍首》,间若一。”言调其疏数,以节射也。然则射之乐者,击鼓作歌,与射者为节而已,不必大作诸乐。此云鼓舞相应,非射乐矣。且传意以此乐和奏,可以进乐先祖,安得舍燕初之盛作,而指节射之略者乎?以此知不然矣。笺“殷人”至“之礼”。正义曰:“殷人先求诸阳”,《郊特牲》文以。以人死体魄则降,智气在上。《祭义》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其气发扬于上,神之著也。”又曰:“二端既立,报以二礼。”注云:“二端既立,谓气也,魄也。”由人死有二者,故作乐扬其声音之号,使诏告天地之间,令魂气闻而以降。此求诸阳之义,阳谓魂气分散者也。又臭郁合鬯以灌,令体闻而以出,是求诸阴之义,阴谓体魄存在者也。祭者皆为此二者,但行之有先后耳。故《郊特牲》曰:“殷人尚声,臭味未成,涤荡其声,乐三阕然后出迎牲。声音之号,所以诏告於天地之间。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阴达於渊泉。灌以圭璋,用玉气也。既灌然后迎牲,致阴气也。凡祭,慎诸此魂气归於天,形魄归于地,故祭求诸阴阳之义也。殷人先求诸阳,周人先求诸阴。”注云:“此其所以先后异也。”由此言之,殷、周先后虽异,皆行二礼。殷人之臭味未成,涤荡其声,则成臭味而作乐。臭味成而行裸,其相去亦几也。宗庙当九阕,殷於乐阕迎牲,周既灌迎牲,则殷之为灌不可在迎牲之后,当亦三阕之前矣。以气魄不甚相远,求之亦先后耳,故知作乐与灌不得相悬也。昭七年《左传》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则魂魄小异耳。《礼记》注云:“复招魂复魄。”是魂魄相将之物也。然人死精气有遗而留者,有发而升者,相对故留者为魄,发者为魂。圣人制作二礼,以求之此诗,说祭祀之礼,不言酒食,唯言乐,故解之:由殷人先求诸阳,故祭祀之礼先奏乐,涤荡其声。以是之故,此诗主言鼓舞而已。此武公,周之子孙,而言殷礼者,《郑志》答赵商云:“卫,殷之畿内。君子行礼,不求变俗,祭祀之礼,居丧之服,哭泣之位,皆如其国之法,故卫称殷礼。”是解武公言殷礼之事也。郑之此答,皆《下曲礼》文。案彼注云:“重本也。”谓去先祖之国居他国,则是不变本国之俗。而答志以为,不变民之俗者,以《礼记》说大夫士去国之去,故知不变父祖之俗。至於人君,则与民为政,故顺民之俗,以不变事同,故取《礼记》为言耳。必知人君当不变民俗者,以秦襄公居周之故地,故《蒹葭》刺襄公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定四年《左传》命伯禽以商奄之民,命康叔封诸殷墟,皆启以商政,皆言因其故也,行其旧俗。故知武公行殷之礼,故举殷法而言也。此因诗文唯言奏乐,故解武公之意也。其实诗人之作,出於本情,不必殷人皆言乐,周人皆言祼也。《烈祖》言“既载清酤”,《玄鸟》云“大饎”,是殷人之作,言酒食也。《执竞》说武王之祭,言鼓钟管磬是周人之作,言声乐也。以此知作者各言其志,立文不常。笺知以洽百礼合见天下诸侯所献之礼者,以下经云“百礼既至”,是自外而至,故知诸侯所献之礼也。传“壬,大。林,君”。正义曰:《释诂》文。毛不解百礼之义。《载芟》文与此同,传曰:“百礼言多。”则是君所进祭祀之礼多,非诸国之所献。百礼宜为所荐之酒食殽羞之百种也。毛以此诗正论燕乐之和,其言遂及先祖,皆非实祭之事,则“百礼既至”不得为诸侯,非百国之礼自外至也。然则“有壬有林”皆异於郑,当谓有祭祀之大礼,有孝子之人君耳。笺“壬任”至“欢心”。正义曰:郑以此为实祭。“既至”,外来之辞,则君为诸侯之君。君为国君,则任是君所任者,故为卿大夫也。以“百礼既至”,则礼从外来,故云“所献之礼既陈於庭”,谓九州诸侯采其美物以当邦赋,各献国之所有而陈之王庭也。《礼器》曰:“大飨其王事与!三牲、鱼腊,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也。”注云:“此馔诸侯所献。”则王者之祭,致远物以助之,故知天下诸侯献之礼陈於庭。其礼物之外,又有卿大夫,又有国君也。国君之来,臣必从焉。亦有君不来朝,使臣聘者,故任、林并言。先任后林,便其文耳。必陈此物及卿大夫与国君者,见天下徧至,得万国之欢心。《孝经》曰:“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是其事也。经言“百礼”,而笺云“万国”者,皆举大数,笺因成文耳。笺“嘏谓”至“喜乐也”。正义曰:嘏言既与《少牢》、《特牲》受嘏文同,《少牢》之嘏有辞,是皆尸假神意与主人,故言“尸与主人以福。王受神之福於尸也。”以王之受嘏,其辞有勿替引之,是福及子孙,故喜乐也。传“手取”至“耦宾”。正义曰:毛以此为行燕射之礼,故以手为取。言室人以对宾,故云“室人,主人”。以主自居於室,故谓之室人也。《大射》云:“司射请於公。”《乡射》云:“司射请於宾。”则射法立司射以请之,非主人自请。此云“主人请射於宾,宾许诺”者,以诗之所陈,略举大纲,非如记注《礼》、《仪》曲言节数。此总陈宾主之党,不独陈主与正宾二人也。礼从主人而起,故主人请而宾许诺也。又射礼耦者,有司所比,不是宾自取之。云“宾自取匹”者,虽配之由於有司,其技艺敌与不敌,亦强弱素定,自相牵引而为耦也。《大射》司射及三耦等皆云“取弓矢於次”,此云“主人亦入於次”,谓取弓矢也。言“又射以耦宾”者,宾为上射,主为下射,故言“又射以耦宾也”。次者,《大射》注云:“次,若今更衣帐,张席为之。”笺“子孙”至“加爵”。正义曰:以此论祭事,而云“子孙各奏尔能”,故知谓既耽之后,各酌献尸也。尸,尊神之象,子孙敢献之,是其能也。礼,献必有酢,故知尸酢而卒爵也。以天子祭礼亡约,士之祭礼有嗣子举奠,因酌尸,天子则有子孙献尸之礼。《特牲礼》云:“上嗣举奠入,北面再拜稽首。”注云:“上嗣,主人将为后者。举犹饮也。使嗣子饮奠者,将传重累之也。”又曰:“尸执奠进受复位,祭酒啐酒。尸举肝,进受肝,复位,坐食肝,卒觯。”是士之祭礼,嗣子举奠也。又曰:“举奠洗爵入,尸拜受,举奠拜尸祭酒啐酒,奠之,举奠出,复位。”是因酌尸也。言奠者,谓迎尸之前,亲酌奠於鉶南。嗣子於此,乃举而饮之,故言举奠。自是以后,因号嗣子为举奠也。不引《少牢礼》者,少牢无嗣子举奠之事。《特牲》注云:“大夫之嗣子无举首奠,避诸侯。”然则士卑故不嫌也。《特牲》酌尸不卒爵,又无酢,直啐而奠之,与此不同。引之者,以有“洗酌入”事,其节相当,故引之。又引《文王世子》者,与此相当,故云“其登馂献受爵则以上嗣”。彼据世子之礼正当此事,故言“是也”。不直引《文王世子》,而先引士之礼者,以《文王世子》记文无行事之次,约士礼准之而后明,故并引之。彼注云:“上嗣,君之適长子。”以《特牲馈食礼》言之,受爵谓嗣子举奠也。献谓举奠洗爵入也。馂谓宗人遣举奠盥祝命之馂也。言登以三者,皆登堂行之。文逆者,便文,且令受爵文承上嗣,明受之者,嗣子也。郑以《特牲礼》文有次,故顺而解之,与经反也。天子有奠斝,诸侯有奠角,在於馈献之前。至祭末,世子乃举奠也。《郊特牲》云:“举斝角,诏妥尸。”彼谓阴厌之时,设馔於奥,奠斝鉶南,迎尸主而入,即席东面。尸举所奠之斝祭之。至九献之后,嗣子举所奠之斝饮而卒爵,所谓受爵也。既称为献,固当有酢而卒爵,所以为异,故此云“天子则有子孙献尸之礼”,以明士礼无也。以祭无取於匹,故曰“仇读曰〈奭斗〉”,谓〈奭斗〉挹取酒也。室人有室中之事,谓佐食者,《特牲》注云:“佐食,宾佐尸食者也。”谓於宾客之中取人,令佐主人为尸设馔食之人,其名之曰佐食。《特牲》佐食一人,《少牢》佐食二人,未知天子诸侯当几人也。《特牲》三献之后,“长兄弟洗觚为加爵”。又曰:“众宾长为加爵。”注云:“大夫士三献而礼成。多之者为加。”是宾手挹酒,室人复酌为加爵也。《特牲》止有宾长为加爵,不及佐食。此言宾与室人俱为加爵者,天子之礼大,故佐食亦为加也。案《特牲》加爵在嗣子举奠前,此宾与室人文在“各奏尔能”之下者,此因子孙其耽,先言子孙之事,令与上连,故宾与室人在其后耳,不以酌献先后为次也。传“酒”至“中”。正义曰:言酒所以安体者,《射义》曰:“酒所以养病,所以养老。”是由安体,故可以养也。上章言“以祈汝爵”,虑其耦与已爵也。言以奏尔中,谓胜者之党,酌以进中者,令以饮彼不中者也。各从其所而言之,故王肃云:“奏中者,以饮不中者。”是也。《大射礼》云:“胜者之弟子洗觯升酌,散南面坐奠於丰上。”是丰上之觯,胜者所酌。又言养是自胜者往养不胜者之辞,故知以奏尔中,欲令饮不中者。或以《投壸》云“正爵既行,请为胜者立马。三马既立,请庆多马”,谓此以奏尔中为庆胜之爵。知不然者,《大射》、《乡射》皆射讫即行饮酒之礼,以至於终,无庆胜之事故也。笺“康”至“次”。正义曰:“康,虚”,《释诂》文。时者,谓时而存在乎意,故云“心所尊者”。笺又解酌虚爵,奏所尊之节,故云“加爵之间,宾与兄弟交错相酬”。卒爵,言自此以前爵未虚也。《特牲礼》加爵之前,宾酬长兄弟。加爵之后,长兄弟酬宾。是加爵之间,宾与兄弟交错其酬也。酬宾之下云卒爵者,实觯於篚,是卒爵也。於是以后,爵乃虚矣。又曰:“宾弟子及兄弟弟子各酌於其樽,中庭北面,举觯於其长。”是奏所尊之事也,故云“酌以献其所尊,交错而已,无次序”。以旅末,故知无次序也。言交错而已者,谓弟子举觯之交错,非上交错其酬也。《特牲》注云:“弟子,后生者也。”】

马瑞辰曰:有壬有林壬、林承上“百礼”言,有壬状其礼之大也,有林状其礼之多也。尔雅释诂:“林,君也”王尚书曰:“君当读群。尔雅林、蒸并训为君,又训为众,其义一也。君即群也。”今按毛传训林为君,盖本从尔雅读君为群。若训为人君,如云“有大有君”,则不辞矣。笺训壬为卿大夫,以与林对,始误读君为人君之君耳。宾载手仇,室人入又传、笺异义。据下文“以奏尔时”,时谓中者,则自从传谓宾自取匹以射,其义为允。胡承珙曰:“大射仪,燕毕徹俎,说履安坐之后,‘若命曰復射,司射命射唯欲’,注云‘欲者则射,不欲者则止,可否之事从人心也。’盖前此三射皆司射请射,有司比耦,此云‘命射唯欲’,则可自取其耦,不必与正射同。又天子诸侯燕礼、射礼,以膳夫、宰夫为主人。前此正射,君与宾为耦,此时或君不欲射,主人膳宰之属故可请射於宾,亦入於次又射,以耦宾也。”今按胡此说可补正义之疏略。酌彼康爵康、荒古通用。此诗康当为荒之假借。广雅:“巟,大也。”巟通作荒,释名:“荒,大也。”康爵义当为大,“酌彼康爵”犹云酌彼大斗耳。以奏尔时传训时为中,是也。酒以饮不中者,诗何以云“以奏尔时”?盖饮不中者以致罚,正所以进中者以致庆耳。

三章: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笺云:此复言初筵者,既祭,王与族人燕之筵也。王与族人燕,以异姓为宾。温温,柔和也。传:反反,言重慎也。幡幡,失威仪也。迁,徙。屡,数也。仙仙然。笺云:此言宾初即筵之时,能自敕戒以礼。至於旅酬,而小人之态出。言王既不得君子以为宾,又不得有恒之人,所以败乱天下率如此也。传:抑抑,慎密也。怭怭,媟嫚也。秩,常也。

疏【毛以为,幽王既不能如古之礼,故陈其燕之失礼。言幽王所与燕宾失礼之事。其宾之初入门及登堂升筵矣,於时尚温温然,其貌和柔而恭敬也。至饮酒旅前,其未醉止之时,威仪犹能反反然重慎也。至於旅酬之后,“曰既醉止”之时,威仪幡幡然失其所矣。又舍其本坐,迁乡他处,数数起舞,仙仙然失所也。此宾为王所敬,其失如此,故武公疾之,又重言之云:此本旅前,“其未醉止”,尚守威仪抑抑然慎密。至旅后,“曰已醉止”,乃威仪怭怭然而媟嫚。至於旅末,“是曰既醉”,不自知其常礼。言其昏乱,礼无次也。由此,故民皆化之,败乱天下,可疾之甚。郑唯王祭末与族人燕为异,其文义则同。笺“此复”至“和柔”。正义曰:此与上章虽古今不同,而相承为首尾,再言宾之初筵,故解之云:“此复言初筵者,既祭,王与族人燕之筵也。”即《楚茨》所谓“诸父兄弟备言燕私”是也。以文王世子云,若公与族人燕,则异姓为宾,明王亦然,彼注云:“同宗无相宾客之道。”以是宾必异姓。传“反反”至“仙仙然”。正义曰:此言自重而谨慎,与下抑抑慎密一也。谓慎礼而密静,即为美之义,故《假乐》传曰:“抑抑,美也。”幡幡,失威仪,亦由媟慢,故下传曰:“怭怭,媟慢也。仙仙,舞貌也。”传直云“仙仙”者,是貌状之辞。下僛僛、傞傞,俱是貌状,亦宜然矣。笺“此言”至“如此”。正义曰:郑以章句相接,故因上经言初即筵之时,能自敕戒以礼。未醉之前,谓献酢酬之时也。既醉,谓至於旅酬而小人态出,故失威仪也。下章无筭爵时,故音声号呶,又甚於舍坐,是为文次也。《论语》云:“圣人,吾不得而见之。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又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得见有恒者,斯可矣。”故言王既不得君子以为宾,又不得有恒之人。卒章云:凡此饮酒为天下所化,是由此宾之失而然,故言所以败乱天下率如此。言率者,非一之辞。】

马瑞辰曰:三章宾之初筵前二章为陈古,举初筵以见宾之始终皆敬。此章以刺今,则举初筵以刺始敬终怠,非必有异礼也。威仪反反尔雅释诂:“昄,大也。”大与善义近。玉篇:“昄,大也,善也。”兼取二义。毛诗反反即昄昄之省借,重慎亦善貌也。周颂执竞诗“威仪反反”,传:“反反,难也。”义与此传重慎相成。正义以重难释之,是也。曾钊谓难当读如傩,失之。舍其坐迁古者饮酒之礼,取觶奠觶皆坐。又凡礼盛者坐卒爵,其余则皆立饮。又有升降、兴拜、复席、复位诸礼,皆可以迁统之。“舍其坐迁”盖谓舍其所当坐、当迁之礼耳。若如正义云“舍其本坐,迁乡他处”,则是读“舍其坐”为句,“迁”字另为句,否者易经文为“舍坐而迁”,其义始明,非诗义也。威仪抑抑此传“慎密”犹慎审也。抑通作懿,当即懿之同声假借。说文:“懿,嫥久而美也。”嫥久则慎密,慎密则美,故假乐传又曰:“抑抑,美也。”

四章: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传:号、呶,号呼,讙呶也。僛僛,舞不能自正也。傞傞,不止也。笺云:邮,过。侧,倾也。俄,倾貌。此更言宾既醉而异章者,著为无筭爵以后也。笺云:出,犹去也。孔,甚。令,善也。宾醉则出,与主人俱有美誉。醉至若此,是诛伐其德也。饮酒而诚得嘉宾,则於礼有善威仪。武公见王之失礼,故以此言箴之。

疏【正义曰:前章言燕初及旅酬之事,此述无筭爵之后。言爵行无筭,宾既醉於酒止,於是则号呼,则讙呶而唱叫也。错乱我笾豆之行列,数起舞僛僛然不能自正也。又疾而重言之。是此言宾曰既已醉,则不自知其过失,倾倾其弁,使之俄然。数起舞傞傞然,又不能止。以此荒醉,败乱天下,故武公为言,陈作宾之礼。若既醉而出,则宾与主人并受其得礼之福。宾则身为知礼,主则用得其人,是并受其福也。若至於醉而不出,是谓诛伐其德。醉前无失为有德,既醉为愆以丧之,是伐其德也。戒王若饮酒,而诚能得嘉善人之宾与之燕,则维其於礼有善仪也。王何不择而宾之乎?上言曰“既醉止”,与此“是曰既醉”,曰者,断绝更生事之辞,言醉而复益醉也。上言仙仙,是舞之形貌,犹能自正;僛僛则不能自正;傞傞则非徒不正,又不能止为差降也。

马瑞辰曰:是谓伐德说文、广雅并云:“伐,败也。”伐德犹言败德。笺训为诛伐,失之。

五章: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传:立酒之监,佐酒之史。笺云:“凡此”者,凡此时天下之人也。饮酒於有醉者,有不醉者,则立监使视之,又助以史,使督酒,欲令皆醉也。彼醉则已不善,人所非恶,反复取未醉者,耻罚之。言此者,疾之也。笺云:式读曰慝。勿,犹无也。俾,使。由,从也。武公见时人多说醉者之状,或以取怨致雠,故为设禁。醉者有过恶,女无就而谓之也,当防护之,无使颠仆至於怠慢也。其所陈说,非所当说,无为人说之也,亦无从而行之也,亦无以语人也,皆为其闻之将恚怒也。传:羖,羊不童也。笺云:女从行醉者之言,使女出无角之羖羊,胁以无然之物,使戒深也。羖羊之性,牝牡有角。笺云:矧,况。又,复也。当言我於此醉者,饮三爵之不知,况能知其多复饮乎?三爵者,献也,酬也,酢也。

疏【毛以为,言王燕失所,故天下化之。凡此天下之人,聚共饮酒,初时或有醉者,或有不醉者。复设法以逼之,既立酒之监,或复佐之为史,令催不醉之人亦使醉也。彼醉者则已不善,为人所非恶。不醉者,此监与史反耻而罚之。是使小大尽醉,举坐皆犹狂也。俗既然矣,武公无如之何,故禁戒时人,无令相说。言用此醉时,勿得从而谓之,以言其醉状,又当防护醉者,无使颠仆,大至怠慢。汝之所陈说者,非所当言,勿为人言,而又当自善。非得见彼皆然,遂从而行之。亦勿以彼恶行而语他人,以人姓讳短,闻将恚怒,故教之。言教之犹恐不从,故又胁以重禁。汝若从醉者之后,言其过失,我则使汝出童首无角之羖羊,胁其无然之物,欲使息也。既禁其勿言,恐人问之不已,又教之云:人若问汝彼醉之状,汝当云:“我於此醉者三爵之时,已自不识知,况敢能知其多而复饮乎?”但以此答,彼问自息,将慎其已然而为之立大法也。郑唯以式为慝,谓见醉者之过恶,无就而谓之。馀同。传“立酒之监,佐酒之史”。正义曰:毛以经直云立监佐史,不知是何监何史,赞其不足,故言酒也。立监是众所推举,佐史是彼自佐之,故立文不同。此剌其立酒之监。《燕礼》、《乡射》并立司正。《乡射》注云:“解倦失礼者,立司正以监之,察仪法也。”即引《诗》云:“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则礼法自当立监。此刺者,彼则监其失礼,此乃督之使醉,名同而实异。以其俱是监察,故郑於《乡射》引此耳。笺“式读曰慝”。正义曰:以上文未有醉恶之事,而云勿从谓之,故以式为慝,训之为恶。毛不为传,但毛无改字之理,必不与郑同。王肃云:“用其醉时勿从而谓之。”传意当然也。笺“当言”至“酢酬”。正义曰:何知非已自饮之,而云彼醉者饮三爵者,以问彼之状,宜以彼饮答之,且言“矧敢多又”,是不敢知他之辞,故知三爵者亦他饮也。礼有献酢与旅酬及无筭爵,旅与无筭,不止三爵而已,故知三爵是献也、酢也、酬也。若然,礼主人献宾,宾饮而又酢主人,主人饮而又酌以酬宾,宾则奠之而不举,则宾主皆不饮三爵矣。而指献、酢、酬为三爵者,言於饮三爵礼之时,非谓人饮三爵也。】

马瑞辰曰: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古者饮酒皆立之监,以防失礼,惟老者有乞言之典,更佐以史,少者则否,故云“或佐之史”。监以察仪,史以记言。下文“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察仪之事也;“匪言勿言,匪由勿语”,乞言於老者而勉以慎言之词也。笺谓监史督酒,欲令皆醉,失之。彼醉不臧,不醉反耻不,语词;不臧,臧也。谓彼醉者自以为臧,不自知其可耻也。故下即言“不醉反耻”,言旁观者清,反以为耻也。笺谓“取未醉者耻罚之”,失矣。式勿从谓式当读“式微式微”之式,彼笺云“式,发声”,是也。“式勿从谓”即勿从谓也。尔雅释诂:“谓,勤也。”勤为勤劳之勤,亦为相劝勉之勤。勿从谓者,勿从而劝勤之,使更饮也。故即继之以“无俾大怠”耳。匪言勿言,匪由勿语公刘诗传:“自言曰言,论难曰语。”言与语对文则异,散文则通,自言谓之言,以言问人亦谓之言,尔雅释言“讯,言也”,广雅“言,问也。”是也。“匪言勿言”,上言字当读为讯言之言,犹曾子事父母篇“弗讯不言”也。方言、广雅并曰:“由,式也。”式犹法也。“匪由勿语”,犹孝经“非法不道”也。二句相对成文。笺分“匪由”、“勿语”为二义,失之。俾出童羖大雅抑之诗曰“彼童而角”,是无角者而言其有角;此诗“俾出童羖”,又是有角者而欲其无角。二者相参,足见诗人寓言之妙。毛传“羖,羊不童”,盖以羖为夏羊之牡者。至笺以羖为牝牡通称,盖据汉末称夏羊为羖,即尔雅郭注所云“今人便以牂羖名白黑羊”也。然与尔雅、说文训异矣。三爵不识礼,饮献、酢、酬之外,又有旅酬,不止三爵。惟臣侍君小燕,则以三爵为度。玉藻:“君子之饮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礼已三爵而油油,以退。”孔云:“言侍君小燕之礼。”引春秋传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又易林曰:“湛露之欢,三爵毕恩。”何休公羊传注:“礼,饮酒不过三爵。”皆指平时侍宴而言,即此诗所谓三爵也。矧敢多又周官膳夫“以乐侑食”,郑注:“侑,犹劝也。”又即侑之假借,谓劝酒也。

 

诗缉卷二十三

宋 严粲 撰

甫田之什    小雅

賔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媟音薛】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滛液【沈直林反湎音免液音亦防曰酒诰注云齐色曰湎沈湎耆饮酒过乆若沈没然使湎然俱醉顔色齐同也乐记说乐之迟云咏叹之滛液之则滛液迟久之意也】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欧阳氏曰诗人之作常陈古以刺今此诗五章其前二章陈古如彼其后三章刺时如此也】

毛氏以大侯既抗为燕射郑氏以为大射董氏云崔灵恩集注以一章为大射二章为燕射记取之今从诗记

賔之初筵【笺曰筵席也初即席也苏氏曰先王将祭必大射以择士将射必先行燕礼】左右秩秩【丘氏曰谓据筵上左右之人苏氏曰秩秩有序也】笾豆有楚【曹氏曰楚洁也解见曹蜉蝣衣裳楚楚】殽核维旅【传曰殽豆实也笺曰豆实菹醢也笾实有桃梅之属今曰旅众也言品之多】酒既和防饮酒孔偕【笺曰偕齐一也】钟鼓既设【笺曰钟鼓于是言既设者将射改县也县音防曰天子宫悬阶间妨射位故改悬以避射也郷射礼将射乃云乐正命弟子赞工迁乐于下琴瑟之乐尚迁之明钟鼓之悬改之矣大射不言改悬者诸侯与臣行礼略三面而已不具轩悬东西悬在两阶之外两阶之间有二建鼓耳东近东阶西近西阶又无钟磬不足以妨射不须改也】举醻逸逸【朱氏曰举所奠之醻爵也曹氏曰逸逸然整而暇】大侯既抗【传曰大侯君侯也抗举也笺曰天子诸侯之射皆张三侯故君侯谓之大侯将祭而射谓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与】弓矢斯张射夫既同【朱氏曰射夫既同比其耦也防曰天子大射賔射皆六耦诗记曰乡射礼注云耦比选其材相近者也】献尔发功【笺曰献犹奏也各奏尔发矢中的之功】发彼有的【传曰的质也防曰大射之侯其中制皮为鹄賔射之侯其中采画为正正大如鹄皆居侯中三分之一其燕射则侯中画为兽其中射处皆二尺射义云循声而发发而不失正鹄者其唯贤者乎诗云发彼有的以祈尔爵则以的为正鹄也司裘注説皮侯之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饰其侧又方制之以为质谓之鹄是郑意以侯中所射之处为质也正音征】以祈尔爵【传曰祈求也防曰射义云求中以辞爵也酒者所以养老所以养病求中以辞养也大射礼云胜者之子弟洗觯升酌散南面坐奠于丰上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脱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执弣胜者先升堂不胜者进北面坐取丰上之觯兴少退立卒觯坐奠于丰下觯音志酒器也弣音抚把中也曹氏曰求免于罚爵而已】

首章述古人将祭大射择士先行燕礼也賔之初即席也賔主分为左右秩秩然有序笾豆楚而洁净殽实于豆核实于笾其品甚众酒既和调而防美饮酒之人甚偕而齐一矣又设钟鼓以为乐醻则賔奠爵而不举至旅乃举所奠之醻爵旅醻交错逸逸然整而暇也君侯谓之大侯既抗举之弓矢又皆张之射夫既同比其耦也各奏其发矢中的之功射不中者饮丰上之觯射者与其耦发矢之时各心竞云我发矢中彼正鹄之的以求免尔之罚爵论语所谓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旧説谓求胜以爵不胜者不若射义求中以辞爵之为寛大也【防曰毛以此篇为燕射郑则为大射射礼有三有大射有賔射有燕射大射者将祭择士于射宫賔射者谓诸侯来朝与之射于朝燕射者因燕賔客即与射于寝此三者其处不同其侯亦别冬官梓人云张皮侯而栖鹄则春以功张五彩之侯则逺国属张兽侯则王以息燕三者别文皮侯即大射也五彩之侯賔射也兽侯燕射也春音蠢彼注云作也将祭与羣臣射以作其容体与之事鬼神】

籥舞笙鼓【笺曰籥管也解见简兮】乐既和奏烝衎烈祖【衎看之去笺曰烝进也衎乐也王氏曰烈业也】以洽百礼【笺曰洽合也防曰百礼事神之众礼也】百礼既至有壬有林【传曰壬大也李氏曰林盛也今曰大谓主祭者众谓助祭者】锡尔纯嘏【音假笺曰纯大也嘏谓尸与主人以福】子孙其湛【音耽曹氏曰宗族皆烈祖之子孙鹿鸣传曰湛乐之乆也】其湛曰乐【音洛】各奏尔能賔载手仇【苏氏曰载则也董氏曰仇匹也所谓耦也】室人入又【王氏曰室人主党也】酌彼康爵【传曰酒所以安体也】以奏尔时【苏氏曰荐之以时物也时物解见頍弁时有考见鱼丽】

上章言未祭之燕故择士而射为大射此章言既祭之燕故因燕而射为燕射也方祭之初秉籥而为文舞舞入而笙鼓交作乐声既和平而具奏进以衎乐其烈祖以防合其事神之众礼有大谓主祭者指君也有众谓助祭者指卿大夫及诸侯也君臣皆当神之意于是尸传嘏辞云赐尔君以大福尔与子孙宜相与湛乐助祭者皆烈祖之子孙湛者乐之乆令其从容燕饮也主人既受嘏辞于是相与湛乐而为乐留族人以燕燕而又射各奏其技賔党射则手敌主党射则又手敌皆善射也射毕酌彼安爵而荐之以时物

賔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如字传曰反反言重慎也苏氏曰顾礼也】曰既醉止威仪幡幡【音翻传曰幡幡失威仪也苏氏曰轻数也】舍其坐迁【舍音舍】屡舞僊僊【王氏曰僊僊轩举之貌】其未醉止威仪抑抑【传曰抑抑慎宻也】曰既醉止威仪怭怭【音弼传曰怭怭媟慢也】是曰既醉不知其秩【董氏曰秩序也】

三章以下陈幽王君臣饮酒则不然賔初升筵尚温温然和柔而恭敬未醉之时威仪犹能反反然重谨至于既醉幡幡然失威仪舍其本坐迁向他处数数起舞僊僊然轩举武公疾之又重言之云方其未醉威仪尚抑抑然谨宻至于已醉威仪乃怭怭然媟慢是曰既醉昏乱无次不知其秩序矣

賔既醉止载号载呶【号音豪呶音譊传曰号号呼也呶讙呶也防曰唱呌也】乱我笾豆屡舞僛僛【音欺王氏曰僛僛顷侧之貌】是曰既醉不知其邮【音尤笺曰邮过也朱氏曰邮与尤同】侧弁之俄【笺曰侧倾也俄顷貌】屡舞傞傞【音蓑又音瑳传曰傞傞不止也】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賔既醉而呼号讙呶乱我笾豆之列屡舞僛僛然顷侧葢既醉则不自知其过邮也又倾侧其弁而俄俄然不正屡舞傞傞然不止賔既醉而出则可以皆受其福言得礼也醉至若此而不出是自伐其德也饮酒之所以甚美者以其令仪耳今何其不令也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朱氏曰谓告也钱氏曰从谓就人之位而与言也】无俾大怠【大音泰】匪言勿言匪由勿语【去声又如字笺曰由从也】由醉之言俾出童羖【音古传曰羖羊不童也笺曰羖羊之性牝牡有角】三爵不识【笺曰献也酬也酢也】矧敢多又

今此饮酒或有醉者或有醒者立之监以正其礼佐之史以书其过政欲防失礼者也彼醉者失礼而不善乃反以醒者为耻非立监史之意也此醒者遂相告以彼人已醉勿就其位而与之言与之言则彼愈更号呶是使之大为怠慢也吾等醒者但自持谨所不当言者勿言所不当从者勿语耳非不欲忠告于彼彼醉人不可告语也童羊无角羖未有无角者彼醉人之言如使人出童羖以无为有言语无伦如此葢饮至三爵已昬然无所识矣况又多饮何由可与语乎

賔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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