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钞票

　　活了一把年纪，要讲天空底下顶难开口的一款事干，应该是借钞票。

我的老娘活着的时候，曾经讲过不少次数：“眼睛乌珠黑，铜钿银子白。起早落夜、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哪个不是为了那点铜钿银子？自己流血流汗的钞票要节约，别个的钞票不要眼热！”读大学时听过迟志强的歌曲《钞票》，印象危险深：“有人为你愁眉苦脸，有人为你哈哈笑，东奔又西跑，点头又哈腰，钞票，你的威风真不小。钱呐，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脑筋里，爷和娘赚钞票危险的“着力”，当前生产队的工分一分都不舍得“落下”。爷娘用钞票也危险的“经济”，一块钞票恨不得用斧头“剖”开来用，“一分一分”攒来，“一角一角”并起来，从来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钞票，“散碎”并“整讫”，就是指“散钞票”并成大钞票，就马上存到“尺寸桥”村的信用社。以后呐，“讨老婆”“讨孙妇”“砌新屋”“生大病”这些“大事干”，用钞票地方多着呢！

可是，每户人家再节约也会遇到“手头紧”的时候。陈年间，大家都穷得“嗒嗒滴”，糊副“口几”都着力，哪里有什么多余的“闲钱”？气量大的人家毕竟是少数啊！即使日子好过的人家，即使有点钞票，放在口袋里也不会“百滚烫人”“发火通天”，十个九个不肯借钱给人家。毕竟，藏着掖着，心里踏实啊。就像古话讲的：爷有娘有，不如自有！

万事开口难。脑筋里有了借钱的想法，可是心里想来想去“虫爬”式，用什么借口呢？寻么什么“由头”呢？拎么什么东西去呢？几日几夜想下来，就是开不了口。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出门去借，贼头狗仔、低声下气，一副讨好人的样子。毕竟是去求人，“腰脖骨”不硬，“底气”不足，心里有些“发浮”。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从前的时候常常带上两瓶酒，要么是桂花酒、竹叶青、四特酒、贵州醇，要么是登峰牌双宝素、鸡蛋糕、豆腐皮去上门，要么拎块咸肉、风肉或者腊肉这些土货，否则“轻口薄面”的哪里开得了口啊？

借钞票，一般是凑“靠夜头”的时候，亲戚朋友基本上居家了，上门的时候不会扑空。进了人家的门槛，叔叔伯伯婶婶毑毑叫得甜：“夜晚食过没？小佬还好否？今年庄稼收成还好吗？”一通“客气话”“套头话”之后，慢慢落转到“正题”：“某人呐，大儿已经十八九岁了，该有逢人家啦，可惜家里就一个‘鸡舍屋’，没有一个像样的‘屋柱’，哪逢人家的囡肯嫁到我家来？扣么生产队分屋基，只好心杠杠起来，决意砌两间新屋！”主人家一边食一边听，听歇了慢慢摆下碗盏，皱着眉头想了一通，开口讲话了：“这些年来手头也不宽余，老老小小的开支也大，可是砌屋讨孙妇也是一款大事干，亲戚家都是帮来帮去的，今日‘心孔头’拍一掌，就这式好了，多没有，就借你们三百块钞票！”主人家这式的“索直”，自然是谢个不尽，口几里讲着：“古话讲得好：哥弟两个明算账。过了年关，等栏里的肉猪出息，小佬打工也能赚个几百块辛苦钱，并起来马上还你们！”写好欠条，立好字据，谢天谢地居家了。唉，怕借不到钱，来的时候拖脚拖脚。哈，终于借到钱，摁着屁股袋居家。求跪求拜的，终算是一款心事落地啦！

不管哪个朝代，千难万难借钞票顶难。因为，每个人的钞票都是“精死克死”赚来的，确实不省力；二来呢，站着借钱，跪着讨债啊。有的人借了钱，几年过去，就“忘头”到“流洲”（百度：liú zhu，神话中的海岛，意指非常遥远的地方）；三来呢，当着面的时候面子上解不过去，讲得好好的，真的到了借钞票的时候，危险多都“脱辔”，或者“滑脱”去，浦江话讲就是“拿副口几兑兑”；还有一种情况，借少了别人说你小家气，借多了自己“食苦头”，还不起，讨不来，老亲戚成了“大冤家”“死对头”。想起莎士比亚曾经讲过这式一句话：“不要把钱借给别人，借出去会使你人财两空；也不要向别人借钱，借进来会使你失掉自尊！”现在这个社会，能借钱给你的人，都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商量的人，老婆呢，也是大手大脚蛮大气的人。这些年，零零散散借出去的钞票，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个“毛十万”块钞票。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些钞票回到了“主人家”身上；有些钞票呢，打了水漂，“荡轮”到“壁头壁角”去了；有的“借客”人影也寻不着了；有的坐因为债务问题“坐关房”了。有些人呢，讨钞票的时候，讲来讲去总是这两句话：“等赚着钞票了，一定早么还给你们。”可是过了猴年马月，钞票还是牢噶噶地“鼾”在别家的口袋里。

2019年我家大头到杭州读书，老婆决意给小孩弄套小套间，有了“投生”后第一次向人家借钱的经历。平时拿的是“死工资”，也没有其他“活钱”，自家亲戚中也没有有钱老板的“靠山”。所以，“泥菩萨开金口”，逃不过（免不了）向亲戚六眷、伙队朋友借钞票应付“急用”。脑筋想破，通讯录翻尽，哪些人好讲话、气量大、出手快，几通联系下来，要么回答手头紧，要么回答日子不好过，要么只能“尽力气”给个数，要么语气里听起来有么“支嗝”，让人心里无底。想想一么小钞票，还得卖个面子，欠个人情，心一杠靠自己。倒是认认的舅舅危险的爽快：“外甥老爷做大事干，这个忙肯定要帮的。”加上老婆单位的同事周转给我们一些钞票，再把一次没有用过的公积金取出来，再抽了一些丈母家的辛苦钱，并在一起完成了首付。然后贷款了二百万，清空了大部分人情债。老婆开玩笑说：“平时你经常挂在口几边，这个人危险好，那个人危险好，你认着的那些‘人头’呢？一个面子也买不来，最终还是靠我一个‘女客’出马解决。”我只好一副“笑花面”：“老婆威武！在家里你是‘穆桂英挂帅’”老婆笑着骂我“油口粿”。不过我和老婆也知道：不只我们，可能逢逢人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别个“户门大，开支大”，可能别家也有难处，没有人袋内的钞票会“发痒”的。况且，人家借你是情义，不借是本义，没有理由可以“债怪”的。人头上毕竟还有不少肯帮忙的，我们也不能“忘头”别家。

刘墉说得好：“每一次借钱给朋友，就是把信任一起借出去，并且不抱有可以拿回来的期望，直到拿回来的那天，会有收获信任的惊喜。”浦江话言：床头有担谷，不愁无人哭。人一生世，顶好不要轻易向别家借钞票。彼此心安理得，彼此相处无恙。

呵呵，开开玩笑！请问各位看官，你有没面皮厚厚起来借过钞票？

 　　　　　　　　　　　　　20230709有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