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子公司里的事情多得让人无法招架。前一星期开大会宣布裁员50%。呜呼！现在加州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要是失业，就得准备长期抗战了。难怪同事听到自己名字赫然在名单上哭呢。另一半已经失业。两人都失业的话，日子怎么过？

榜上无名的我们也都心里明白。说不定夏天把东西做完，也就都上榜了。先头听说有转机，大家还高兴一下。回头想想，并不乐观。大伙都做好心理准备。

美国的软件行业，被印度冲击得很厉害。公司都是要拼命赚钱，当然请廉价的印度工程师。在美国请少数几个高手，把东西合并起来，就行。大量的软件人员现在都面临就业问题。加上我们加州的税，和各种条例，都对公司不利。很多公司都搬家到别的给优惠的州去了。

前两年，我在计划早退休时还在想，我挺喜欢现在工作的。有成就感。是否到时候我会舍得退休？看来这烦恼根本就不存在。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由不得你。不管了。也想不了这么多。到时候再看吧。虽然和我喜欢计划的个性冲突，不过也由不得我。

公司领导们还在做各方面最后的努力。把我们都给累死。现在是一个人当5个人用。加班当然没有加班费。都快没工作了，还提什么加班费？虽然我可以回家呆着还有饭吃。不过，也不能看着这么多同事的工作都完蛋。我们一群人一起这么多年。老早就成为好朋友了。努力吧。能救几个工作也好。

上周末整个周末在上班。赶一个project。结果东西不行，又要找人来修。一修好几天。我赶紧乘修理的时候休息两天。不然成天加班，身体要出状况了。

回想我这生的软件事业，其实也算不错的了。从软件的萌芽时代，做到现在。再也不必向人解释我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手中的掌纹有明显的标记，事业会从单走双，然后再从双变单。也许是时候只做压花了吧？

老爷一再说，回家做压花好。他又想起那时候帮我做展览的情形。想着都兴奋。老爷爱说话。还特别以我为荣。是一个极好的推销员。好多客人都被他的热情打动。他就期待着我们再一起办展销。

虽然话是这么说。人都是感情动物。看到一个接近尾声的事物，总是有一番感慨。

休息时间，我们去跳阿根廷探戈。

说起这探戈，当年我只会年青人的rock n' roll。老爷教我跳那些交际舞。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学过芭蕾。跳舞对我来说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很快就学会很多舞。可这探戈，老爷自己也不会。就在那年，阿根廷政府为了挽救他们的国粹，巡回演出探戈。成员年级都不轻。现在我们了解了探戈，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在阿根廷赫赫有名的顶尖探戈艺术家。看了表演，我们决心要学阿根廷探戈。我们从基本步学起。舞这东西，女人肯定比男人先学会。没别的。女人只要跟。男人要学带。这带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学了几招，跑去跳舞。居然有阿根廷人跑过来请我们喝酒。说离开阿根廷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跳他们的舞。老爷那时候还在跳了上步不知道下步跳什么的阶段。当你脚不知道怎么摆的时候，很难注意到其它的。不过，这舞令他着迷。老爷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跳到了职业级。而我有太多其它事情分心。虽然也很爱，但是没有他那么刻苦。虽然我们曾经表演过很多次。我充其量也只是能够跳出点感觉来。

阿根廷探戈的起源，是在一个大量移民面临生活困境的时候。有激情，有无奈，有愤怒，有悲哀，有爱，有恨，有各种感情混合。当然，你必须跳到一个阶段，才能感受到那音乐的蛊惑，跳出你自己的感情来。

我觉得，我现在就有点体会到那种境界了。人，也许得到经历了一些你无法控制的糟糕事情之后，才能体会到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情。

阿根廷探戈，舞步非常复杂。不像其它舞那样，男女双方并不是一面镜子。时间的掌握，男女也不同。不过，总会在一个既定的步子归一。男女的腿互相穿插的动作很多。可飞快，可极慢，就由音乐决定。音乐和普通的国标探戈不同。它没有那种特定的拍节，完全看写音乐时候的主题。

跳得好，必须要跳出感情。不仅仅是舞步那么简单。光会很多花招，空洞的花式步子，让人看不出这舞的精髓。阿根廷探戈之所以能够登上艺术的殿堂，就在于这感情的抒发。

所以说，探戈是舞者之舞。（dancer's dance)。我这人就喜欢这样可发挥性大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么多舞中，我最爱阿根廷探戈。我无法想象一整晚跳华尔兹，或其它的一种舞。不过，整晚跳阿根廷探戈，由于其多变，兴趣盎然。老爷现在跳探戈，炉火纯青。我跟着跳，极其棒。和20多年前我们学舞那时不可比。现在不必编舞，也不需要看着地下的脚步，只要感觉到身体的韵律就完全了解要怎么跳。只有这样，我的脑子才有空让那些无奈的，令人气愤的，可爱的，高兴的事情一一浮现。也才跳出探戈那种感觉出来。

佩服阿根廷人在音乐和舞的发明和贡献。在200多年后的今天，在不同的国度，有着不同的背景，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这样混合复杂的心情之交集出来的艺术。

时间还早，大家吃吃东西聊天。

酒吧。

这会儿正热闹。可惜看不清后面跳舞的人群。

这是早几年我制作的一幅画。原来用色居然和这家店如此吻合。而且他们也有一排这样的圆拱门。

从前老爷说要去阿根廷，我老觉得假期宝贵。光为了一个探戈，好像不如去别地方玩。这次答应老爷。等我不上班了，我们就去阿根廷。好好看show。找几个老师切磋一下，再好好跳他一番。

正要发这篇，忽然听说公司在外州得到巨大的project。我心又活了。那里有些工作上的朋友。说不定此地没工作，我可以跑去那里做它两年。总还是觉得我现在掌握的技术和管理经验，不做有点可惜。得是这样巨型的project才更会欣赏我这样的经验。不过，现在先得集中精神把现在的事情做好。在我们这行，有始有终才行。而且，世界很小。走来走去，经常遇到同样的一批人。反正很多事情，命中注定。该是我的跑不掉。不该是的话，再怎么努力也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