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雅昌艺术网《拍岸观澜》栏目之约而作

  两年前，我曾在《艺术市场》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当代书画市场的下滑探因》，通过10年前后作品成交价格的比较，观察到当代书画市场价格的下滑，并探讨了其产生的原因。几个月前，我又在雅昌艺术网《拍岸观澜》栏目上发表了一篇《“当代书画”与“当代艺术”市场为何冰火两重？》的文章，文中对比了同属当代艺术范畴，跌跌不休的当代书画市场与稳健攀升的现当代艺术市场，分析了两者形成剪刀差走向的原因所在。

相较当代中国书画，近现代中国书画市场走势要稳健许多。所谓近现代中国书画多指出生于清末民初的艺术家创作的书法绘画作品。像我们所熟知的著名书画家张大千、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傅抱石、李可染等都属于近现代书画家的行列。为了研究自2011年内地艺术市场出现上一个高峰以来近现代书画市场的走势，这次我通过雅昌艺术网记录下的，2011年以来某些近现代书画作品的先后成交数据的对比，一探近现代书画市场的走势及其原因。

1，首先观察张大千先生作品前后价格的对比。一件张大千1961年创作的书画作品《偕友访山图》（也叫《冰川偕游图》），尺幅为97×44厘米，2013年在嘉德春拍时的成交价为230万元；而到了2023年6月的嘉德春拍只成交了172.50万元，这里不考虑两次拍卖收取的佣金，10年后的作品价格降低了25.00%。另一件张大千的《仕女》镜心作品，尺幅34×48厘米，2014年香港嘉德春拍成交于63.25万港元；2023年香港嘉德春拍再次拍卖的成交价42万港元，9年后该作品价格下降了33.60%。

 张大千 《偕友访山图》

      张大千《仕女》

2，齐白石先生作品前后价格对比。在2010年上海敬华的春拍中，一幅齐白石的花鸟作品《利市五倍》以240.80万元拍出，作品尺幅为68×34厘米；而在2023年的嘉德春拍上这件作品拍出了230万元，13年中价格低了4.49%。齐白石的另一件十二开册页作品《花虫人物》，曾被老舍所收藏，2014年嘉德春拍成交在4197.50万元；后来在嘉德2023年春拍该作品的成交价为5520万元，9年中价格上涨了31.52%。而齐白石、溥儒合作的成扇作品《石榴蜻蜓》，2012年北京保利秋拍时拍到了36.80万元；而在9年后的2021年北京华艺春拍中则成交于34.50万元，价格少了6.25%。

     齐白石 利市五倍

     齐白石 十二开册页《花虫人物》

                齐白石、溥儒 《石榴蜻蜓》

3，傅抱石先生作品前后价格对比。傅抱石1947年创作的一幅《醉僧图》，尺幅36.5×45.5厘米，2018年嘉德春拍上的成交价为575万元；其在2023年嘉德春拍成交于552万元，5年来该作品价格降低了4%。傅抱石1951年作的《烹茶图》，尺幅29.7×34.2厘米，2014年在香港蘇富比秋拍以287.92万元人民币成交；而在2022年嘉德秋拍中的成交价格为264.50万元，8年后的价格减少了8.13%。

             傅抱石 《醉僧图》

              傅抱石 《烹茶图》

4，李可染先生作品前后价格对比。他的一幅1962年所作的《江南春雨》，尺幅69×46厘米，在2015年嘉德春拍中的成交价为299万元；而在7年后的2022年嘉德春拍的价格在285.20万元，减少了4.62%。李可染另一件作品《纳凉图》，作于1962年，尺寸69.5×46.5厘米，2012年北京保利秋拍成交于368万元；而到了8年后的2020年嘉德秋拍成交了345万元，价格降低了6.25%。

        李可染 《江南春雨》

             李可染《纳凉图》

5，黄宾虹先生作品前后价格对比。他的《黄山纪游》尺幅在118.5×35厘米，2010年嘉德秋拍的成交价格为123.20万元；2020年嘉德春拍则拍到了247.25万元，价格增长了整整一倍。而黄宾虹的另一件作品《阆苑长春》，尺幅68×39.5厘米，2014年香港蘇富比秋拍成交价在430.30万元人民币，而2022年嘉德秋拍只拍出253万元，8年后价格减少了41.20%。

    黄宾虹《黄山纪游》

            黄宾虹 《阆苑长春》

6，看一幅潘天寿先生的作品《空山晴翠》的价格对比。其画面尺幅145.5× 55厘米，2011年嘉德秋拍曾拍出过460万元；而在2020年嘉德秋拍上，这幅作品拍出了1150万元，9年中价位增加了1.5倍。

     潘天寿 《空山晴翠》

    为了具有可比性，第一，上述作品都是选同一件作品前后相隔多年两次上拍。而市场上的大多数作品，尤其是那些精品大作在这段时间内重复上拍的机会并不多，可见，上述价格对比的作品多为艺术家的普通作品；其二，尽量选择在一家知名拍卖行成交的前后价格进行对比，这样尽量少出现因不同拍行经营优势不同或客户群体差异而产生的不可比因素，但个别案例还是有不同拍卖行的价格对比，想来总比虽在同一拍行成交，但只能找类似题材和相似尺寸作品的对比要更有说服力吧！为了简单明了，我直接将成交价间进行比较，而没有考虑扣除第一次拍卖的买方佣金与第二次拍卖的卖方佣金之后再去比较，考虑到拍卖行有时会在佣金上给客户一定的折扣，这也许是难以把握精准的。

由上述的对比结果可见，观察内地拍卖场上最为活跃，成交权重也最大的近现代著名书画家们的作品，除了一些精品生货大作之外，普货大路货作品近十多年的价格并没有明显的上升或说是增值效果，其中不少是下跌走势。其原因可能有很多，我以为主要有这样几点：

1，2011年之前，近现代书画作品的涨幅过大，当初的增值红利年代已经过去，这十几年则一直处于价格调整和回落的阶段。

2，2012年12月，“八项规定”严厉了打击礼品雅贿市场，使得以往有着重要礼品需求的近现代书画市场的购买力下降，作品价格也一直难以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3，许多新生代藏家的欣赏和收藏眼光明显远离了中国传统艺术，而转向画面更为艳丽时尚和有着国际化潮流口味的现当代艺术板块，近现代中国书画收藏开始出现后继乏力的现象。

4，在这十多年漫长的市场调整阶段中，藏家们的收藏观念逐渐在改变，人们更加去追逐艺术家的精品大作、生货，和流传有续、有故事有趣味的作品，而对于相似品众多的普品、应酬之作等的兴趣减少。艺术精品所体现的稀缺性成为了艺术收藏界判断其市场潜力的重要因素。那些存世量少、有独特创新特色、流传有续的精品，比那些存世量大、内容和题材“稀松平常”的作品市场价格必然更贵。

笔者曾查询了中国嘉德近二十年以来张大千作品的拍卖记录。2003年，嘉德拍卖的张大千作品中的“精品”与“普品”间的单位尺幅价格差只有3-6倍，即对应单位尺幅，最精到的一件作品比一幅普通“大路货”会贵上几倍；而在2023年的嘉德春拍上，张大千艺术“精品”与“普品”间的单位尺幅价格至少相差了十几倍，甚至最多到了160倍。例如，一幅三平尺的张大千人物作品《小鹤卿》拍出了4715万元，平均每平尺1571万元，价格贵主要是因为该作品的绘画对象为名人，以及其背后的有趣故事和流传有续的传承；而同一场春拍中嘉德拍卖的另一幅2平尺张大千的人物画《高士图》以19.55万元成交，平均每平尺只有9.78万元。

       张大千 《小鹤卿》

              张大千 《高士图》

      通过上述对比也能看到一些价格上涨的作品，比如齐白石、黄宾虹和潘天寿的作品。齐白石的十二开册页作品《花虫人物》相比起他的单幅画作，相对稀缺和难得，因而可被视为精品之作，相对更会受到追捧；而黄宾虹和潘天寿作品的市场价格在2011年前后并不太高，其价格大幅上涨是在近十年之内出现的。因而，即便是他们的普品小作，受整体市场明显上涨的影响而出现价格增加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