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宁静下来时

（组诗）

    徐 学

霜降之后

 

这是西北，落了一半的

树叶，还在落

而且，落的速度明显加快

 

早晚，风吹在

身上，我紧了紧衣裳

又紧了紧衣裳

 

薄雾中，收割完的

田地，一片荒凉

这是西北的十月下旬

 

霜降之后

很多事情如约而来

我总是感到力不从心

 

白天，我的肉体在摇晃

夜晚，我的灵魂在飘荡

 

你信不信

 

郁闷，连续多日的郁闷

使我夜不成眠

日无食欲，今日感觉身体开始恍惚

心想，如果再这样下去

也许明年的某一天，就是我的祭日

你信不信

在孤独上堆积孤独那才叫黑

 

听说你住院了

 

听说你住院了

在一家国有企业的医院

因为喉咙发炎

因为咳嗽，长时间的咳嗽

 

有人来看你，劝你少抽些烟

并列举出抽烟导致的几种疾病

有人来看你，劝你早晚

多走路，并列举出走路的十大好处

 

有人来看你，劝你既然住进来了

就多住几天，好好检查一下

有人来看你，劝你别住了

找个好中医，吃几服中药就没事了

 

听说你住院了，在呼吸科

我不能去看你，只能在远方

为你默默地祈祷，愿你早日康复

 

照镜子

 

有一天半夜醒来

在灰暗的灯光下

偶然照了一下镜子

我看见自己稀少的头发白了不少

眼皮塌陷，嘴唇发紫

脸色铁青，有点驼背

简直一个地道的糟老头

我一夜未眠，只是抽烟

那年大旱，父亲坐在田埂上

也是抽烟，一言不发

 

娘说

 

再婚了，就各过各的日子

好日子是你的，坏日子

也是你的，别过着现在的日子

想着从前的美好

 

为了孩子，联系她

是可以的，但不要走得太近

太近了，容易生出事非

太远了，说明你在记仇

 

一个下午

娘很严肃地说；

再婚了，一切要从头开始

朝着温暖的一面

 

一串交叉的脚印

 

是一位女子，背对着我

向前走着猫步，在雪地上

她走出来的脚印

是一串交叉的图案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走在雪中，显得浪漫

可双脚反复交叉，动作机械

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行走上

应该在想什么问题

 

一个早晨，雪越下越大

站在窗口，看着女子渐行渐远

我感到一丝温暖

但更多的是寒冷

 

眼泪

 

一滴，或几滴眼泪

流不流出来，是我的事

为谁流，什么时候流，是我的事

 

一滴，或几滴眼泪

只流给你，流出来的时候

你看见或没看见，就不是我的事

 

从隔夜的住事中退出

 

谎言揭穿之后

天空的晴朗没有改变

鹅卵石，掳走了你眼角的余光

 

不远处，蓬蓬草被风吹得跑来跑去

发出孤寂的响声，而此刻

我呼出的热气，清晰可见

 

你说，该回去了

便把双手伸进裤兜

这让我想起你一周前的样子

 

看着你的背影从大变小

我用了一生的力气

把一块鹅卵石踢上了天

 

一个正午

 

雨点带着灰尘，落在了

窗户上，像在玻璃上贴了

一层深黄色的玻璃膜

 

站在阳台上，我只能猜想

你下楼后，在雨中小跑时的样子

狼狈得有些可爱

 

这样猜想，那样纠正

一些伤心的事

在雨水中开出花来

 

该下决心把它拔掉

 

牙疼了，我就吃止疼药

之前，吃一粒管用

现在，吃两粒缓解

 

我知道该下决心

把它拔掉

可不疼时就忘了

疼起来又总是在深夜

 

没有勇气面对

我只能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