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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普通人生大地果实大路白杨 |
分类: 情感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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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城市住,我习惯要先去熟悉周围的环境。转了一圈,城市和城市都相同,几乎大同小异。其实,人类之间在一起生活,早早就没什么多大区别,更何况同类的城市。到是在我的窗口下,天天开着电脑、敲着键盘、发着伊妹儿,时不时会看到,慢慢长着的一棵树,弯曲的枝干没有长直,倾斜着伸着绿叶,枝条细小的可怜,叶片也瘦弱的可怜,也被它身旁茁壮生长的草埋没的可怜。
很多人走过,很多年来,都没有人认识它;我也天天上下班散步走路,路过走过,顺风煸动达,看它或不看它都一样,它不重要。
前几年,具体是哪一年记不清了,反正是张艺谋新拍的电影《山楂树之恋》正红火着的那年。那一年,满街的大铺小店里到处都播放着前苏联的歌曲《山楂树》。有一天,一位写诗的朋友从别的城市坐火车来看我,他说他想我了,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就来了,而且一住就是几天。站在窗前看外面,他突然惊讶大叫起来:山楂树!山楂树!
原来,这就是张艺谋拍过的山楂树?我伸出头去,仔细地看了一眼。它还是老样子,弯曲的枝干还弯曲着,枝条仍然细小的可怜,叶片也一直瘦弱的可怜,它仍旧倾斜着,一直被自己身旁茁壮生长的野草埋没着。
很多人并不认识山楂树,就已经从它身旁走过了,往往一走就是很多年;很多人认识山楂树,也一样走过了,走了很多年就走成了历史。看来,我关注山楂树还是从别人的电影开始的,而且是从看过《山楂树之恋》电影的诗人朋友开始的。我从这条城市的小路上,一走就走了几年的时光,而且很少有时间想去回过头看看身后。
山楂树小小的叶片上,明显受了今年雨水减少的影响,灰黄的表层为了保持水份,已经收缩得一卷卷,显透出了几根燥裂枯萎的茎脉;几粒暗红色拇指般大小的果实,饱满、圆滑,兄弟般紧紧地簇拥在一堆,笔直地系在细小的茎干上,藏躲在褐色的树枝间。再仔细一找,原来还有很多渐渐成熟的果实,很多簇拥在一起的果实,这是以前我没有发现的事情。它们小心翼翼地悬着,生怕被某种偶然的机遇碰落到地面,伤心地脱离了自己亲密的家族。
我努力地想起来了,它们在春天时就如期而至了;和其它的树木一起追着春风、吐着绿叶、绽开着花朵轰轰烈烈而来。只是它们的花朵过于平淡、色彩显得暗淡,香气相对细弱,故而未曾被人过分地关心过和注意过。
看来,外国的哲学家们说得很不错,只要是命运之类的东西,往往都是从改变开始的,我觉得有道理。我认识这棵山楂树,然后介入它细节中的生活,就是从认识它的那一天开始的。这一天的日子和坐车来看我的诗人,就是它的改变力量,也是它的贵人,在中国的民间生活中,有贵人相扶显得相当重要。这一天,它像一本被搁了很久的书,突然之间,就被一阵突来的风掀开了新的一页,同时,它也就拥有了和人类一样重要的树生。
秋天来了,轻风一摇一晃,山楂果就熟了透了,就像戈壁上的大颗雨滴一样,零星不断地朝着泥土地上纷纷落去。几只小鸟,还有乌鸦,麻雀。反正,我叫不上名字的一群小鸟,认准了这里,天天光临寒舍,翅膀一落就开始分享果实。我看着其中一只,明显是一位老手,正熟练地将细尖的爪子掐入树皮上,移动重心扭转着短小却灵活的细脖子,低着一颗小小的脑袋,开始啄食,只见它叼着拧着,用力摘下、回身,然后含在喙间,吞咽着、品食着,喉咙一鼓,果实入肚,心满意足。再仔细看去,一群的鸟儿都在用相同的姿势、收缩的胃肠和喧哗的喊声,充当着今年山楂树丰收果实的赴宴者。其实,树长在这里、果结在树上都有很多年头了,每一年的鸟儿们都在来着,都在按时到来中分食享受着,只是不曾被人注意罢了。我努力站成一棵树,不去和鸟儿说话。我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影响了它们摘取、品尝、消化和享受的质量。我想,只要和鸟儿们一说话,我就能从它们的嘴里,收获到一缕一缕散发着果实、籽粒和青草的芬芳气味。
山楂树普通平凡,就像一位来自民间长年种田、耕地和喂猪、养鸡的百姓。它没有胡杨、白桦和松柏的高大和美丽,也没有楝树、檀香和楠木那般的名贵,更没有果树、梨树和银杏百合的华丽。山楂树细小的绿叶,覆盖着树杆和枝节,吸收着天上的阳光、空中的水份和来自宇宙间的信息,它们要比甜蜜的果实要忙碌得多。如果以跑步的比赛加以比喻,果实只是时间很短的最后冲刺,而绿叶却是从开始起跑和跑着的整个过程;如果以多子的家庭来形容,山楂树更像一个家庭里的老三、老四,从来不是当家作主的角色,不是一哭就灵的大人物、主事人,只是坐在后排的观众、冷落在角落里的鼓掌者,根本不会像老大、老小那样能够引起父母的重视和疼爱。但是,它们却能光着脚板,跑出了最好的速度;在从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着一副健康的体魄、一个明快的性格,还有一腔热情的生命态度。
记着了这一棵树,之后的日子里,我常会走去,在它们并不浓密的树荫下面安静地坐坐。心烦意乱的时候,去坐坐,能多坐一会;心情好的时候,也去坐坐,只是去的次数少一些、坐得时间要短一些。
我觉得,能和普通的山楂树经常去谈话,就是人生中一件很有必要去做好的工作,也是一件极其适合于人类与大自然完美沟通的亲密访问。这才是一种人人想过的普通生活。在夜间无人乱说一通的时候,树木才会发出一片噼噼啪啪、轻重不一、粗细不匀的声响。这是它们私有的大世界,也是它们说话的语言和谈话的节拍。白天,我们人类会被诸多的事情缠身,会被很多的声音引走,也会被一些能够发出巨大声响的事情,吸引掉主要的精力和注意力。只有到了晚上,到了人类退出之后,世界安静下来了,才能腾出身子,像找亲人那样,找到它们,然后,乘着一地的月光,坐下来和它们好好地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