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太不像外国地名了,倒像个民国青楼头牌妓女的艺名,一个人独自轻拨琴弦,浅吟低唱,看客们想着心事,看着远方。无法猜想徐志摩先生如何将佛罗伦萨译成翡冷翠的,始料不及的是翡冷翠比他那诗作《翡冷翠的一夜》流传更广,更富诗意。
在我心目中翡冷翠与佛罗伦萨是有距离的,尽管我知它是一座意大利的古城,但汉字的魔力还是让我无法将它们捏在一起。翡冷翠应该是凄雨绵绵,小街短巷的擦肩回眸,而佛罗伦萨却应是蓝天白云,群鸽飞过的悠扬琴声。我就是在这样一个矛盾的感受中踏进这所古城的,与徐志摩的那一夜恰巧相隔了整整九十年。
这座城市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意大利歌剧的诞生地,仅此两项殊荣就让它名垂青史。随处可见的雕塑和建筑与传说一起烘托起这座城市的艺术氛围,让人尽情想像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但丁、薄伽丘、伽利略等巨匠们云集于此的盛况。艺术在此熠熠生辉,美第奇家族以其巨大的财富资助和保护艺术的发展,成就了文艺复兴的崛起,释放出波及世界的光芒。
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在欧洲不失时机地拉开了近代史的序幕,最终演化为一场思想与艺术的飨宴。摆脱中世纪的宗教黑暗,主张人文精神,翡冷翠的阴雨变得缠绵有意,佛罗伦萨的晴空呈现朝霞,资本主义的萌芽在艺术繁荣下迅猛成长,城市让财富聚集,让思想解放,而这远去的一切,今天已成为来这座古城各类人等的谈资。
2015/6/17晨

佛罗伦萨广场

拉斐尔的画

我与小丑
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
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
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
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
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
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
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
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
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
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
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
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
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
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
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
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
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
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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