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买回一个塑料澡盆,黄色,椭圆的,里面画着一个卡通小熊。我本以为她是要给猫猫们洗澡用,可她说淋浴时攒水泡脚,一举两得。
我们这一代人童年的记忆中都会有澡盆。我的第一个澡盆是圆的,一块块木头拼接而成,厚厚的边沿翻出,母亲摁住我洗头时双手可以紧紧攥住,盆沿下面有一根粗粗的铁丝,是父亲捆上去的,我老是奇怪,为什么别的铁丝沾水就锈,可这根铁丝总是不锈,油黑锃亮的。澡盆的木头上有许多疖子,大小形状不一,我一直纳闷,这是什么木头,哪来的这么多的疖子。长大了才知这是柏木,有油不怕水,耐腐耐用,可以用上几代人。
谁知后来塑料来了,花枝招展地象个美人,招摇过市时吸引了不少眼球。我家第一件有记忆的塑料制品是块大塑料桌布,上面印着一只大公鸡,神气活现地每日引吭。就是这块塑料布的登堂入室,不仅改变了我家陈设的格调,也开始改变世界的格调。那年我不足十岁。
在后来的半个世纪里,塑料无孔不入,由喜欢到让人厌恶,由高级到垃圾,刮风天满天飞舞的塑料袋,构成了今日中国城乡的令人沮丧的景观。
半个世纪不算短,对于个人的一生来说,基本上可以说有质量明白事理的日子只有五十年。但对人类文明来说,五十年为一瞬,有无都可。为短暂的便利,失去长久的快乐,是人类做的蠢事,塑料仅为其中之一。我幼时的洗澡盆是没有卡通小熊,只有自然形成的木疖子,但我依然快乐,依然怀念那如水中蝌蚪的疖子,它让我的童年在快乐中充满了想象,还意外地让我在老年时充满了柔情似水的回忆。
2013.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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