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长久地在“普及艺术”的召唤之下，非常容易发生误判。艺术的产生与消费是艺术的两极，产生是创造，消费是审美。我们所号召的“普及艺术”只在消费这一层面上；当然，过去也曾更荒唐地普及过创造层面，比如文革期间要求人人都要会唱几句样板戏，我还为此登过台。最近，京剧又要写进小学课本，打的也是普及牌。

   我们探讨了几天戏剧艺术，这让我偶然发现“普及”艺术的毒害。许多人误以为艺术只有普及才能有生命力，而这生命力来源于市场。殊不知，在某种特定的情景下，普及是扼杀艺术最好的方法；艺术的创造是不能过分普及的，也无法普及，普及的最终后果往往不尽人意。

   举个例子说明。电影发明时是个技术，但迅速被利用发展成为艺术，在1920—1990年间，导致一大批优秀的艺术电影诞生，世界文学史上的优秀小说几乎都被改编过电影，这说明电影在追求上有心向文学靠拢，卑躬屈膝地尊重文学，以文学性为旗帜，在艺术领域高高飘扬。可一百年下来，电影已不再追求文学性，娱乐性成功地成为追求的首选。今天，不仅仅在好来坞，在世界任何一个商业的片场，导演与制片们一道，煞费脑筋地为电影的市场制造着诱惑。

   电影的文学性下降今天显而易见，多迟钝的观众也可以发现电影已换了模样。电影艺术将在几十年内消亡，取而代之的是电影技术。将来的观众是电影技术的追随者。不管电影人愿意不愿意，这个趋势已不能避免。这就是普及艺术带来的最终结果，令人们始料不及。

   所以，许多高端艺术不必再提“普及”两字，只有保持艺术的尊严，才能保持艺术的魅力。

                                                                        2008.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