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加冕”
(2011-04-21 22:3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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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祭斯特拉文斯基杂谈 |
在这部《香奈儿的秘密情史》中,我们看到了20世纪这场空前绝后的“无政府”音乐会。
时间: 1913年5月29日,地点:巴黎的爱丽舍大剧院。人物:31岁的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此时他坐在靠近乐池右侧,一张睿智的马脸,面无表情,单纯亦高深的眼神掩饰了他的不安。他天生具备用来混迹上流社会的那种漫不经心的优雅。
音乐声起,台上开始表演《春之祭》。一个个哀伤的小丑,脸涂得很白,围成了一圈,纵身欢跳如一只只茫然矫健的小鹿。一片神秘大地,土地与风中传诵着陌生的语言。忽然,节奏轰鸣,土地裂开,舞者在远古的预言中颤抖,一场血淋淋的祭祀即将开始。习惯了微风、水波和光影迷离的巴黎,立刻被这粗野激怒了。
一开始是嘘声,学猫叫,有人吹哨子,有人大声指导音乐应该如何优美流畅。台上是摒弃优美的现代舞,被选中的姑娘,站着抽搐、发抖,众舞者形同僵尸。台下已经闹翻天了,喝倒彩声后来演变成了艺术论战,激进一方支持佳吉列夫芭蕾舞团的现代艺术突破,保守方认为这就是胡闹;再后来进一步演变成阶级论战,楼上包厢里的贵族聒噪大笑,楼下观看的市民们高喊“楼上16区(名流聚居地)的婊子快滚”,有人冲上包厢揪扯绅士的领结,压扁高帽。舞团的总监,著名的佳吉列夫不得不开灯让剧场安静,此时警察已经冲进了音乐厅。
30年之后,斯特拉文斯基在谈话录中,轻描淡写又不无得意地提到了这场著名的剧院骚乱。他只是纳闷,在首演之前,舞团总监已经邀请城中精英、上流人士们举行过盛大的彩排,没有任何异常。小仲马曾经说:“上帝设计巴黎人是为了让外国人永远也不明白法国人是怎么回事儿。” 巴黎像他的音乐一样独树一帜。斯特拉文斯基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夺门而出,一人在香榭里大道上徜徉;佳吉列夫也没有伤心地冲进布洛涅森林大哭着朗诵普希金,大家在混战中将首演坚持到底,然后一群人下馆子去了。佳吉列夫早在20世纪初就预感到了娱乐时代的铁血规则,他说:“这正是我所求的”。他知道剧场发生的一幕会超过任何广告效应。
查阅5月29日那天的巴黎报纸,关于《春之祭》的首演,乐评人执质疑的保守态度,无人叫骂,有不少激进人士为它欢呼。大部分乐评家爱扯各种历史背景文化,偶尔为吸引眼球语出惊人话语权泛滥,其实他们未必真的对声音敏感,相比之下,作曲家们的耳朵更值得信任。当年来参加《春之祭》首演的,还有德彪西和拉威尔。同为作曲家,德彪西对斯特拉文斯基投来了支援的目光,而拉威尔一语就道出本质:《春之祭》的创新之处不在作曲法,不在配器法,也不在作品的技术手段,而是在于音乐的本质。
对于斯特拉文斯基来说,在《火鸟》与《彼得鲁什卡》的相继成功之后,他还需要一次爆炸性的成就来确定地位,于是迎来了一次决定性的才华大爆发。《春之祭》如此激进、勇猛、陌生,仿佛青春之火、成功的渴望、天才的不甘和过去艰辛年月的激情被一次性清算,一次性奋力反击了。在此之前与之后的作品中,斯特拉文斯基无时无刻不淡定睿智,只有《春之祭》,他的生命之火烽烟滚滚痛快燃烧。现成的道路都用来另辟蹊径,实验的成分都被赋予了表现力,古老大地由他狂奔横扫,而舞剧给他的想像力保了险。在古老的火光中,舞蹈男孩,如同上天赏赐的一束光,不可捕捉,及时消失。它的黑暗与冷静,混乱的绝技,都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无情。
智者说,这男孩消失的地方,曾经有一片海洋。
天才听见了轮回的秘密,他要保持信仰,并且不能写得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