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从前欣欣向荣的《小花》《知音》和《蝴蝶泉边》,如今的电影音乐几乎一片荒芜。电影越拍越精美,我们的电影音乐却处境尴尬,有模仿好莱坞的庞大乐风却底气不足,有流行歌曲告终却格调全无,有写得老老实实的却被剧情吞没,也有模仿现代音乐装神弄鬼接观众口水的,听起来始终都挺山寨。相比08年被日本配乐家占领的中国大片音乐,09年以来出现了更多的中国原创电影音乐,这些音乐虽然风格杂乱品质良莠不齐,却也是中国电影音乐开始繁荣与复兴的端倪。
1.超现实恶搞
如果电影音乐想要突破,似乎只能寄希望于有突破的电影,比如宁浩的两部“疯狂”电影——《疯狂的石头》和《疯狂的赛车》。它们给电影音乐带来了新的机遇,实验了音乐的幽默感。这当然不是宁浩的创举,但在“疯狂”电影中,音乐也无比疯狂,既游乐又耍贱,自始自终吱咯观众,与电影叙事结合地异常紧密,成为宁式“黑色幽默”技巧的重要环节。从此以后,我们大可期待春晚小品也可以考虑如此配乐了。
在宁浩的“疯狂”电影中贯穿了两种配乐:一种是现成曲调,即耳熟能详的名曲;另一种是场景过渡性配乐。电影中出现了大量的现成曲调的荒诞变奏,这样的配乐只有在特定场景中方可爆发幽默感,因而作为导演的宁浩功不可没,他不但有所选择,而且对这些音乐表态。从宁浩的简历来看,在拍电影之前,他还是一位音乐人,曾组过一支“同志乐队”,当过MV导演,机车维修工,这些“疯狂”经历造就了他现在的“疯狂”电影。导演是否懂音乐,从电影音乐的选择与切换中都可窥见。
我们对《疯狂的石头》中那段“四小天鹅”舞曲记忆犹新,因为这段柴可夫斯基的舞剧《天鹅湖》中的名曲是以二胡和扬琴来演奏的。本来二胡音色凄凉,“四小天鹅”舞曲活泼轻快,还有一份古典音乐的优雅,可是它们的配合简直滑稽爆棚。这支二胡版四小天鹅,变成了暴发户白日梦里四只嘎嘎叫的唐老鸭,就像影片中价值连城的美玉也就是一块叫人“疯狂的石头”。到了《疯狂的赛车》中,宁浩换了一支南斯拉夫电影《桥》的主题歌《啊朋友再见》,其中用合成器模仿琵琶和二胡演奏,故意走调,做出电池快没电时播放的那种效果,这支歌被当作片尾曲,在最后又胡闹了一把。在《赛车》中,另一支被恶搞的是古曲“十面埋伏”。这支凄厉的古曲出现在黑帮白粉交易中,出现在民工扮杀手煞有介事地谋杀中,它那凄婉的紧张度顿时变得匪夷所思。更有趣的是,在奸商李法拉误杀肥妻的时候,镜头里响起了一段千娇百媚的歌唱:“在这个幽静的晚上……让我的灵魂出窍”,这唱得可真贴切啊!
宁浩在电影中恶搞名曲,不只是强拗喜剧造型,这些反常规的配乐嘲讽了一些传统的电影叙述模式。他喜欢玩笑,喜欢捣乱,即使悲剧也要笑着说。首先要去掉冠冕堂皇的所谓意义。比如最后壮烈的赛车场景,一支手风琴拉奏的节奏飞快的《匈牙利舞曲》,把那种含辛茹苦的胜利的煽情意味通通过滤掉了。再比如剧中的血腥爆炸场景,出现了一段喜庆的探戈曲调,仿佛恶搞过了头,电影却因此摆脱了香港黑帮片的暴力美学俗套。这样的组合,是不断的摧毁,不断的消解那些跟随情节建立起来的常规意义,让姿态更超然,电影更疯狂,结果混搭出了无常,碰撞出了超现实,在浓烟散尽之后浮现了现实的百般酸辛与欢乐。
相比宁浩的“疯狂”,我更喜欢由曹保平导演、窦唯配乐的《李米的猜想》。《李米的猜想》从一个小成本的普通人故事中捅开了一个缺口,然后一棍子撂到了贩毒、爱情与内心阴
影,让我们发现平凡背后险象环生,戏剧性中贯穿了罪恶与诗意。窦唯那空灵而轻盈的电子乐,其实都是场景音乐,没什么技巧,却令所有的戏剧性场面都显得疏离。出租车经过的喧闹街市因为电子乐而消声了,悬念缓慢推进,音乐始终轻灵超脱,在制造悬念的同时,也传达了每个角色内心的不宁。这种气质与电影情节无关,倒更像女主角周迅本人的气质,她的漫不经心里有一份执意与豁达,娇小的身体气场强大,让她的电影都被她不动声色地控制了。窦唯也同样是个锋利的人。我觉得这部配乐获得了2009年的金马奖,并非配乐手法上的高超或完美,而是窦唯的骄傲与不妥协的气质,他的个性化处理,全面提升了电影的艺术性。
同样体现风格混搭的还有张艺谋那部倒声一片的《三枪拍案惊奇》。为《三枪》配乐的是作曲家赵麟。赵麟生于1973年,很年轻,影视配乐已经成绩斐然。他曾写过热门电视剧集《射雕英雄传》、《人间四月天》、《长恨歌》和电影《玉观音》、《和你在一起》等等配乐。但配乐的成败几乎依附于电影,即使赵麟有赵季平这样的老爸也难以担保他的成功。《三枪》中几乎没什么配乐,只有最后一首皆大欢喜的主题歌,展露了小沈阳的一把嘹亮歌喉。这首《我是个传说》基本上是为一夜成名的小沈阳量身定做的,二人转加周杰伦式中式说唱,配合张艺谋的印象系列集体操,最后还秀了一段孙红雷的老本行霹雳舞。只是这首歌似乎过于乡土,21世纪的流行歌坛早已不再流行黄土高坡了,这支歌也没法跟着小沈阳一道窜红。
《书城》十月号,全文太长了,在这里分段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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