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是个好东西，至少可以让人喘口气。

有种坚持一搁下就丢了，有种懒惰一坚持就成了性情。不是不无奈的。

感觉天天都在自我挣扎，有时候又觉得没必要对自己那么狠。我明明有事在做。横竖万事永远剪不断理还乱，今天结束了，明天又蹦出来，没完没了。

至少眼前的局面是这样。再过八天，最小的也将满三岁了。从老大John出生至今的六年，我几乎天天马不停蹄，从来没有将息的时候，即使有，心理上也还在奔跑着。

不过总算过了最低级的辛苦期，看着新怀孕的朋友们，我脸上常常有种被释放了的轻松。

完全不是侥幸，这一步若人人要走，至少我走了过来。以后的道路再艰难，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马不停蹄，至少初为人母心上那种彷徨、紧张，我终于过了个度。

值得喝彩。为生命，为孩子们，也为自己。

调味的时候，失手打翻了盐罐子，撒了一桌一地，折腾了半天又擦又吸的。感叹做人真是不能行错半步，即使最细微的环节。

从每一个宝贝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停对他们说：“我爱你！妈妈爱你！”一天说上几百遍。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轮到我享受。每天，他们对我说得最多的句子是：“I love you my dear mom!”

在这个屋子里，我们不吝啬表达心上狂热的爱。有爱真好，即使孩子稚嫩的爱尚不完全，已足够甜蜜，足够令我们有能力过完今天。

可是，涨奶的感觉依旧会涌上来，胸口的错觉恍如隔世，明明不是真的，却那么真实。以至于看到别人哺乳依然羡慕得要命。

抑或是贪婪那份被依赖的触觉？——肉和肉相贴，心和心不分开。

当然，怀念也是一种风情。

如今已有人自认为长大了，走路不需要牵手；礼拜天在教会吃饭，会自己找朋友单独坐。昨天我问John，“你在学校和谁一起坐着吃饭？”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是个女孩？”

他笑着点头。笑声一直持续着，有点不好意思，又企图用笑来掩饰紧张。

John会和我一起朝着长大的Josh笑，充满包容、爱护和欣慰的一种笑。而我常常看着他的这种笑容，笑。

喜欢在每天饭桌上和他们聊聊学校的事，安安总是说得最多的一个，偶尔John也说几句，比如昨天告诉我，他班上一个女孩，是前班主任的女儿，他们全家上周末去Las Vegas玩了。

安安咪咪说得比较多的，则是今天班上谁和谁吵架了，谁又打了谁，谁口里说了不Nice的话。

咪咪叙述事情，安安擅于描述细节。Josh则是无论谁说什么，他都抢着说，仿佛他才是知道真相的那一个。

话题在变，心意在变。我的思路若跟不上，注定会走叉了去，被他们撇下。我努力跟跟，希望这辈子，我都是任何话题，他们都愿意和我聊的那个人。

我妈和我说话的语气，和三十年前没差。“可以了哦，你不要再怎样怎样了哦。”每次聊天否定句总占多数。她在同龄人中还算思想开明的。

很明显，她已无法适应我的生活方式和思路，对于我们家四个小男生以外的三猫二狗三乌龟一缸鱼的生活，她完全无法想象我口中的一切安好。她始终不懈地努力，用她的常识灌输我她认为正常的生活模式。

是以，亦要习惯用她的方式陪她聊天。

这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俩俩相顾，彼此都有千万种理由维护自己，却忘了对方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一个。

我们都在成长，这个事实令人欢愉，也令人惆怅。

有时候我看John和他的朋友聊天的姿势，我已完全插不进话，心头涌上的也是这种欢愉和惆怅。

这个过程还将更猛烈的持续。他们会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爱好，而我，也有我的。我不要停留在这里，我也不会。

因此，依然会一个人出去吃顿饭，喝杯咖啡，找朋友聊聊天，或者，只是闲逛。——既然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注定是一个人。我愿做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离不弃，永远爱自己。

别人的爱，都当是额外奖励。锦上添花罢了。

想要和他两人世界烛光晚餐，可能还要等多几年。目前这个状态，对我而言，算OK。